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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读『D坂杀人事件』(江户川乱步着)竹久优真(2 / 2)

「哎呀?否定的居然是那里,不是处男的部分?这样啊,原来你还是处男啊。」



唉,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处男怎么你了,不行吗?」



「怎么会呢,不如说反而更尊敬你了呀。男士诸君不也总是非常过激的把处女视作神圣吗?和这个一样,我认为男人保持童贞也是很神圣的哦。」



「话说回来栞学姐,难道说你之所以称呼我为竹啪,也是用了某种避讳字吗?」



她没有回答我的疑问。



败给她了,要是知道栞学姐是这样好色下流的人的话,我应该就不会入部了吧……



和我聊着聊着,她手上笔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看来是不打算继续画了,接着她把眼镜摘下收到盒子里。她除了读书和画画的时候以外都不戴眼镜,这让我觉得有点遗憾。



「原来如此,竹啪是童·贞……」栞学姐很开心地哼着歌,慢慢从书包里取出了便当。不愧是女孩子的精致便当……恐怕还真算不上很精致,她接着就开始吃起这卖相不太好的便当。



「喂,干什么呢?」



「看了不就知道?我在吃便当呀。」



「当然知道是在吃便当啊,问的不是那回事,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吃便当……难道说你每天都在这里吃吗?」



「确实是这样,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为什么不中午和朋友一起吃啊?」



「首先,我没有朋友。其次,如果中午在教室里一个人吃的话,那些伪善者又会装作关心在意的模样过来问要不要一起吃这类蠢话。」



「……诶,你在说些什么?」



「在回答竹啪你的问题哦?」



「好吧,我明白你没有朋友了,但是和那些伪善者们交朋友不就行了吗?」



「我到是要问问你,竹啪,为什么必须要交所谓的朋友才行呢?你不觉得朋友只是一种麻烦吗?」



「唉,要是这么说的话就随便你了……」



我说完这句话后就保持沉默,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了便当盒,坐到栞学姐的对面打开盒子开始吃起来。



「哦呀,难道说竹啪也没有朋友?」



「才不是呢,我有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朋友好吧。你也知道的吧?这份便当是不知道我交友情况的母亲每天做给我的,要是一点也不吃也有点对不起她。所以我一般都是在回家的路上找个时机吃掉,不过既然有这样的缘分,以后我就在这里陪你一起吃吧。」



「你瞧,我刚刚才说过的吧,就是因为你交朋友反而让生活变得更加麻烦了不是吗?」



「才没有那回事,像我这样好胃口的男人不管多少都吃得下哦。」



于是我们两个几乎无言的吃完了各自的便当,我把盒子收拾好放回到书包里,取而代之拿出读了一半的推理小说。



「哦~,真稀奇,没想到竹啪也会读推理小说呢。」



「嗯,平时不怎么看这类,因为我不喜欢有人被杀死的故事。你想啊,名侦探的身边简直是理所当然般的发生一起又一起杀人事件。虽然最终都会被漂亮的解决掉,但一般来说,明明身边不发生任何杀人事件才最好吧?但只要有名侦探在的地方案件就会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名侦探的诅咒呢」



「简直会让我认为名侦探自己才是真犯人,自导自演了这一切来提高自己的名声。嘛,与那些名侦探大明星相比,我倒是对他们身边的华生和黑斯廷斯更有兴趣……他们站在凡人的立场上去观察天才的活跃,即使时而嫉妒也仍然会事无巨细的记述下事件的经过,我觉得他们这样的角色反而要有趣得多。」



「呵呵,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作家是没办法写好比自己更聪明的人的心理描写的。只能从第三者的角度观察,让名侦探做出许多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思考来达成推理,不这样去写反而会出现更多纰漏呢。」



「总之推理小说就是读完后会给人爽快感,描写那些以被解开为前提精心设计的谜题的作品,可惜现实世界里的谜题大多数是解不开的。」



突然间,不知何处响起的钢琴声,打断了我们两个相谈甚欢(?)的餐会。演奏的是每天下午上课时我在教室里听到的同样的曲子。



「啊,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叫做『月亮河』的曲子吧。在电影『蒂凡尼的早餐』中奥黛丽·赫本曾演唱过这首歌。」



「……服了你了」



「咦,我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吗?」



「……当然奇怪了,一般来说都会觉得害怕吧。这个大概就是最近成为我们学校一大话题的不可思议现象。」



「这个?」



「对,就是它。从旧校舍里不知何处传来的钢琴声……这个灵异事件。」



「呃,不管怎么想都是某个人演奏出来的好吧。你觉得幽灵会弹出这么优美的旋律吗?何况是大大方方的出现在白天诶。」



「竹啪,这可完全是你的偏见哦,幽灵怎么会遵守这种常识呢?」



「不对不对不对,说到底当你去讨论幽灵存在的时候就已经完全脱离常识了吧!我可不是相信幽灵这种东西的幻想主义者。」



「就算你这么说,这旧校舍里也没有钢琴啊。不过三层那个房间里说不定真的会有呢。」



「说不定有?」



「现在旧校舍的三层被锁住谁也进不去,而且钥匙好几年前就丢了。毕竟那个地方平时也用不上,所以就被放着不管,连锁芯也没有换过。三层那个小房间同时也是旧校舍钟楼的机械室,因为进不去那里所以不管过多久坏掉的时钟也修不好。」



「门被锁上的话不是可以从窗户进去吗?你也知道吧,从外面能看到那个房间有一扇窗户。」



「这是不可能的,那扇窗户是打不开的封窗。听到了吗?是ハメゴロシ哦?不觉得这个词很色吗。」



(译注:ハメ可以指性行为时抱在一起那个状态)



「我什么都没听见哦?」



「唔呣,算了不开玩笑。不过为了这种恶作剧从那个地方侵入房间的人应该不存在吧,没有可以立足的地方,太危险了。」



「也就是说,这栋建筑的三层正是所谓的密室吗……」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兴趣了?如果不是幽灵的话,到底是谁、从什么地方侵入到那间房间里面弹奏钢琴的呢……用你那灰色的脑细胞来解明学校中的不可思议现象如何?」



「算了,没有兴趣……」



「也太冷淡了吧,比起灰色的脑细胞不如说灰色的青春更贴你一点啊。」



不管怎么说我都没有兴趣。过了一会钢琴的声音也停下来,又变成了平稳安静的放学后时光。正当我打算继续读推理小说的后续时,一位来访者打破了文艺部室的平静。



咣啷!在门被猛地一下子打开之前,走廊里早已传来嘎吱作响的奔跑声。



「喂!优!栞栞!听到刚才那个了吗?」



和往常一样情绪高涨着冲进来的正是宗像濑奈。虽然她自称全校第一的美少女,但其实她是我心中学校排名第一的美少女笹叶更纱的闺蜜。尽管她没有入部,却总是一有空就出入这个部室,可能她也非常顾虑着刚开始交往的大我同学和笹叶同学吧。



「哈?喂喂,为什么你们两个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刚才那个钢琴声音肯定就是传闻里的灵异现象吧?旁边的歌牌部可是被吓到暂停活动了呢!」



「不如说宗像同学为什么这么兴奋?怎么可能有幽灵这种东西,有的只是弹钢琴的犯人而已。」



「那、那就去抓犯人吧!这样说不定我们几个能成为学校的英雄呢!」



「别带上我,我对英雄才不感兴趣,感兴趣的只有这本小说的后续……」



「也别说的那么绝情呀竹啪,难得濑奈亲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要是你帮帮她说不定会帮你做h的事情当作回礼呢。」



「哈啊!给我等一下栞栞,不要擅自说这种话……」



「不也挺好的吗濑奈亲,又不会少块肉,而且竹啪总是只和我一个人在一起也快腻了吧……」



——等等!为什么用这种说法?简直就像是我做了什么……



「诶!什么情况?优和栞栞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问什么关系,也就是单纯的炮友吧?」



「炮炮炮友……」



「停!等等!误解!这是诽谤……」



「是吗?我倒是觉得做了五次已经完全称得上炮友了哦?」



「宗像同学、不是这样的!听我解释!」



「呀!别碰我你这变态!色狼、想让我也生孩子吗!一边去!」



「不是的,其实我还是童……」──好险好险,差点就踩到地雷了。



「话说回来其实我还想再多听一会呢,『月亮河』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



「咦,诶?是这样吗?」



「嗯,大概是一年前左右,我读了卡波特写的『蒂凡尼的早餐』,还看了奥黛丽·赫本主演的同名电影,就是那部电影的主题曲呢。」



「诶,这可真是……嘛,顺带一提……」



「怎么了宗像同学,有什么在意的吗?」



「啊、嗯,虽然可能没什么关系。我想起来之前更纱曾经说优像月亮一样,不同的人所看见的是不一样的景象……优虽然在更纱她们面前都是自称“o rei”,但是在栞栞面前却说的是“bo ku”嘛。这样刻意区分不会很累吗?」



(译注:都是称呼“我”的代词。通常认为“o rei”更强势,“bo ku”更谦逊)



「嗯嗯,原来如此。不愧是濑奈亲的朋友呢,月亮真是个非常棒的形容。也就是说“纸之月”吧。所谓It's Only a Paper Moon 」



「纸之月?」



「没错,很久以前美国人在拍照片的时候,会在背景里垂下用纸作出的月亮。虚有其表的月、肤浅的月、不过是个赝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啊,好像确实看过这个标题的电影呢,总之不是什么好印象呀。」



「没错。月亮被认为肤浅也正是因为总是用“表面”对着地球,从地球上绝对看不见月亮的背面。」



「但是那也只是从地球的角度来说吧!如果是太阳的话,就一定能把全部都看在眼里。对太阳来说,说不定会认为总是用最好的一面朝向地球、为了调整姿势转啊转啊转个不停的月亮是非常“可爱的家伙“吧。」



「可爱…可爱吗?」



「嗯。而且呢,我觉得像月亮一样,没有被刻板印象固定下来的自己反而是一件好事呢。一边配合着对方改变自己、一边很好地拉近距离,这不是很厉害的特技吗?更纱她就非常不擅长做这样的事情!」



——我被夸了?好像是这样,不过心情倒也不坏……



「总之,我对灵异事件之类的完全没有兴趣,你还是自己折腾吧。」



「什么嘛,你这无聊的家伙……」宗像同学似乎有些闹脾气,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啊,对了!」她轻讶一声,从书包里取出了某样东西。



「今天料理实习课做了馒头哦。我亲手调的豆馅可是备受好评,优你也快尝尝!」



此话不假,因为濑奈读的是料理科,所以她上实践课的时候总会做各式各样的小吃。我有些害羞地把馒头送入嘴里。



第二天,学习能力匮乏的我又一次睡过头了。



我飞奔上和入学式那天同一时间的电车后,车窗外就下起雨来。虽然早上根本没有看天气预报的时间,但我还是下意识抓起伞才冲出家门,大概这是睡迷糊之后侥幸带来的好处吧。下车后我撑起伞慢慢走起来,反正事到如今再怎么跑也肯定赶不上了。



走了没一会,就有什么人咚的一下子从后方突进过来。



「啊,是优啊!你来得正是时候,不然我可就惨了。」



宗像同学不容分说挤进了我撑起的伞里。



没有办法,我和宗像同学稍微拉开距离,为了不让她被雨淋湿悄悄把伞倾向那边。但她看穿了我的小动作,一边对我说「太见外了吧,不用这么在意」,一边伸手握在我正打着伞的那只手上,将倾斜的伞重新竖直起来。她的身体也紧紧贴到我的身上。



宗像同学的发香与雨水的味道混在一起,在伞下这狭小的空间里飘荡。握在我手上的她的手已经被雨打湿,触感非常冰冷。



「……噢!这不是那个嘛!用英语说就是love love parasol!」



跟往常一样,她像狐狸似的眯起眼睛露出笑容。



近在眼前,向我绽放的笑颜。



我害羞得不得了,于是别过头看着反方向给她解说。



「你弄错了哦。アイアイガサ并不是两个爱字连起来的“爱爱伞”,而是与对方互相配合的“相合伞”。用英语说应该是under one umbrella才对。」



「哼,是你搞错了吧,连夏目漱石都说过直译是最没情调的!」



我故意踩着比以往还要慢的步伐,多亏如此我们两个人一起迟到了。



早上那场骤雨很快就放晴了,放学后的空中已经万里无云天朗气清。并且因为最近的幽灵骚动竞技歌牌部也暂停了活动,更显得旧校舍静悄悄的。



十分稀奇的是栞学姐今天也休息不来社团,但我独自读了没多久书后宗像同学就来了。她也没太在意栞学姐不在这件事,跑到书架前面开始物色漫画。虽然书架上图书的种类还算丰富,但如今大部分放的都是漫画了。从少年漫到少女漫、从小孩子的连环画到BL应有尽有,那些好像都是栞学姐和去年毕业的漫画研究部部员们带过来放在这里的。宗像同学有时会像这样来这边读漫画,今天她手上拿的是一本BL漫画。



一小段时间里宗像同学也安静下来老老实实读起漫画,这对她来说算是非常稀罕的事情。不过没多久她就用非常刻意的声调惊呼起来。



「哎呀?这个是什么?」



她正在读的BL漫画里掉出一张非常古旧的纸片。



『钥匙夹在德意词典里』



那张纸片的角落里贴着樱花的压花。



「德意词典?」我不禁念出来。



「德意词典该不会是那个?用意大利语来解释德语的一本词典!」



「这个倒是好理解,但为什么是德意词典呢?也不是二战时期了,而且钥匙又是什么东西?」



「我说,先把词典找到不就知道了?」



「嘛,说的也是──」



这个时候我已经猜出个大概了,毕竟昨天刚刚谈过的那些在时间上实在太过巧合。但我也不打算趁现在就点破,因为在读的那本推理小说里的诡计很早就被我看穿了,刚好有些无聊。



此处,只要看一眼漫画研究部的部室的门牌就知道,原本是文艺部的所在地。房间深处有一个非常老旧的书架,上面塞满不知道是什么题材的旧书。听到德意词典这类的题目,第一反应当然就是看向那边了。不经意间我已经走到书架前面,用手指划过排列的书脊。



确实有『德意词典』,厚的不像话的纸箱的书脊上用金色的文字写着标题。是一直被放在这里吗?毕竟完全想不到谁会去翻这种辞书,不过这可能就是犯人选这本书的理由吧……



用力把箱子打开……箱子里面却并不是德意词典,而是比较新的类似日记手账的本子。本子整体被深蓝色的皮革装饰着,外面被滑带给紧紧绑死,滑带上挂着一个镀金色的三圈密码锁。



「诶诶!这是什么呀!优,快点打开看看!」



我白了一眼像傻瓜一样情绪高涨的宗像同学,继续看向那三行数字,果然还是没什么灵感,总之先按一下那个金色按钮试试。



啪嗒。简直像把人当傻瓜耍一样,锁头居然就这么打开了。一开始根本就没锁上嘛!三行数字一开始就停在开锁状态上,虽然应该没什么必要,但姑且还是确认了上面是『8・1・3』这三个数字。把滑带解开,翻开日记账的时候我差点笑了出来。一想到这是犯人绞尽脑汁做出来的就不由得产生一种亲切感。很像小学生的创意嘛,就和少年侦探团一样。



——日记账的页面中间被尖锐的器具完全挖空,留下了一个整整齐齐的四角空洞,在空洞里面放着一把老旧的钥匙。那把钥匙的钥匙圈上,系着一个做工粗糙的长着胡须的三毛猫玩偶。似乎是“吾辈是夏目老师”这部作品中性格非常狂气的角色,但在一部分文学少女之间有极高的人气。



「优你快看!这个是什么的钥匙呀!」



以前在打游戏时我经常会这样想,勇者把在洞穴里捡到的老旧钥匙当作宝物一样认真保管不是非常违和吗?虽然在游戏世界中那当然会是在某个时期打开重要的场所的道具,但在现实世界中考虑的话,那也不过是谁无意间丢掉的垃圾,不是什么应该当成宝贝珍藏的东西吧?但是在游戏中这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机关的一部分,就像推理小说中的诡计与不在场证明一样,有着从存在开始就是为了被解开的相互关系。也就是说,有钥匙就一定设计了没钥匙就打不开的门,有打不开的门就一定存在能将其打开的钥匙。这是从一开始就全都准备好的,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去思考这把钥匙能打开什么了。



但是嘛,毕竟是好不容易才准备好的消遣,在多花点时间不也挺好的吗?仿佛刻意为了把答案最后揭晓一样,我们从旧校舍的一楼开始按顺序搜查每个房间。一层,竞技歌牌部的活动室没有上锁。进入空无一人的部室后,即使是相邻的房间却也有一种奇妙的新鲜感,不对,与其说是新鲜感倒不如说罪恶感了。我对假装在房间里找来找去的宗像同学说了声「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去下一个地方吧」



二层有两个房间,油画部与一间空屋。



首先陪着宗像同学把空房间翻了个遍(当然什么也没找到),接着她不服气的冲进了隔壁油画部的教室。



因为一直非常安静我们本以为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但似乎是搞错了。



「哈啊?有事吗?」



像燃起的火焰般赤红的头发、凶狠的眼神、即使坐着也能轻易看出身高恐怕超过一米八的壮硕身体,完全就是恶魔化身一样的男生正坐在椅子上盯着立起来的画布。



完蛋了,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那种人。



「初次见面!应该是吧哈哈,我叫宗像濑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宗像同学非但一点也不害怕向他打着招呼,而且快步靠近过去。



危险啊!再靠近的话肯定会被抓住吃掉的。但我作为动物来说只是个过于弱小的雄性,被吓的一步也不敢动。



「哇,这些全都是你画的吗?好厉害,真的画的特别好。」



宗像同学走近过去后开始打量画布上描绘的樱花道。即使她站着也比正坐着的男生要矮,一定会被握住碾碎瞬杀的。



「还行吧」



男生只答了这一句,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难道说他并不是坏人吗?看来只从外表来判断一个人是不合适的。



「你们是那个吧,葵那边的新部员。」



「啊,你认识栞学姐吗?」



稍微解除警惕的我畏畏缩缩地提问。



「哈啊?还问认不认识,不管怎么说我和她也是同班同学好吧。」



确实仔细一看他绿色的领带就知道他也是二年级生,如果这细腻描绘了樱花道的画确实是他画的,那说他同样是美术科的学生也并不奇怪。只是从外表上有些难以接受。



「我倒想问问你们,到底是怎么讨好那个葵的?」



「讨好?」



「当然了,不然的话那个葵怎么会轻易接受新部员加入呢?」



「啊这个,与其说被她接受,更像是我被强行劝诱上了贼船啊…」



「被劝诱?这又是什么胡话。春季文化祭的时候,参观那个部室的人全都被她一声不吭地画完肖像画,然后就那样被赶出去了才对。」



「诶,还、还有这回事啊……」



「哼哼,果然是因为我的魅力吗」



「或许吧。唉,既然连那个葵都认可的话,说不定确实有可取之处。」



「请问……栞学姐,学长认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谁知道呢?我也几乎没和她说过话。」



「明明是一个班的?」



「我们班大多数人都没怎么和葵说过话。但我清楚她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似乎因为各种原因她很有人望的,有传闻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和葵商量就总会有办法。你们知道吗?那家伙从入学以来至今每一次考试几乎都考了平均分。」



「诶,太厉害了吧!我从来没考到过平均分呢!」



「不对,和宗像同学不一样。每次都恰好是平均分,恐怕是为了不引人注目而故意做错题目,有这样的可能性吧?」



「诶诶,为什么?太浪费了吧?」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情嘛。也可能是我们瞎想太多了,她只不过单纯有着平均水平的学力而已。」



「总之就这样当作她身上的谜团就好了,人就是因为有猜不透的地方才更有魅力。葵在男生中人气可是相当高的,你们懂吧?」



「咦、啊,这个……」



虽然有些意外,但聊着聊着更觉得他是个很坦率的人。仔细一想他这头显眼的赤发如果是在美术科说不定也没那么奇怪?带着先入观来评价事物果然是不对的。



「话说回来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啊对了,其实……我们正在调查这里最近发生的灵异事件……」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有好奇心倒是可以,但我劝你们还是适可而止吧。这世界正是因为有搞不懂的事情才会有趣啊。」



「明白了,我会谨记于心的……」



「啊对,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赤城龙之介。」



「哇,名字也很帅气呢,是龙啊!」



虽然宗像同学说的『名字也』里面的“也”让我有点在意,但大概是因为和芥川龙之介撞了名字之类的吧,我把疑问留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啊,我是竹久优真」



「哦,优真吗,你这不是也有个让人猜不透的名字嘛。」



(译注:优真读作UMA,可以当作Unidentified Mysterious Animal的缩写,即不明生物)



我们离开了油画部的部室,差不多是时候步入正题了。远路差不多都走完了,结束了二层的探索后我们向三层出发。



把钥匙插进通往三层钟楼机械室的门锁后,锁孔立刻随着一声沉闷的顿音而转动。



打开门进入房间,可能是因为外面天气的原因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啊,对了!」



宗像同学取出手机点了点屏幕,绿色的背光灯立刻照亮了狭窄的室内。房间里有赤裸裸暴露出来的时钟的机械装置,还有和教室里一样的一组桌椅和一架钢琴。宗像同学借着手机的灯光灵巧地绕了一圈,在墙上发现了开关,按下之后屋子里的灯被打开,机械室变得明亮起来。



「原来如此,幽灵就是在这弹钢琴的吧!」



我无视她的发言环顾四周。钟台里侧有许多机械机关咬合在一起,看起来有些诡异,似乎早就已经停止运作了。简直就像这间小屋被废弃的这几年里,时间也随之一同停滞的隐喻一样。桌子上放了一本皮革封面的书,那是……应该就是德意词典吧。从原文艺部的部室里拿出来后一直被放在这里,仔细一看词典的页面里夹了一张纸。我把词典翻开到夹着纸的这一页,页角的位置贴了一张便笺。



Ich liebe dich ─── Ti amo



似乎是用意大利语解释的德语,但完全看不懂什么意思。



「根本看不懂啊」



「啊,这句话,这个我知道哦。翻译成日语的话应该是『今晚月色真美』吧」



「宗像同学能读懂这个?」



「马马虎虎,我因为学习料理也考虑过要不要去欧洲留学……比起那个,快看这张纸……」



她说的是夹在词典里的那张纸,打开对折过的纸以后发现里面写着一句话。



『跨越天空,在与死亡一线之隔的世界里等待着你』



「这是什么!好恐怖的一句话。是不是在这间屋子里弹钢琴的幽灵的诅咒啊?」



「如果宗像同学这么说的话应该就是那样吧?」



「诶?」



——没忍住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因为,弹奏钢琴的幽灵的真身就是宗像同学不是吗?」



「呃、那个……」



「好啦好啦,早就猜到了。」



「什、什么时候?」



「嗯,最初让我这么想的是昨天。昨天我们在部室的时候有人在弹钢琴对吧?那个时候旧校舍里大概除了我们以外没有任何人在,栞学姐就在我的眼前拥有完全不在场证明。何况音乐一停下来不一会就闪亮登场的正是宗像同学,只能这么考虑了吧。」



「哈啊,正常来说会先考虑是不是幽灵才对吧?」



「怎么可能,没人会这么想吧,幽灵这种东西压根就不存呀。而且就在刚才,我们发现那本日记账的时候,你也立刻就说『快点打开看看』了吧。」



「这有什么奇怪的?」



「那本日记账可是带着转盘锁的,觉得立刻就能打开反而才奇怪吧,那不就像是说一开始就知道转盘锁是打开状态一样吗。一般来说会问『转盘的密码是什么』才对。」



「唔呣呣……」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看见的机械室里的狐火,应该就是手机的背光灯吧。宗像同学自己打开了这间房间的锁,侵入房间后弹奏了钢琴。很遗憾这世上并不会像推理小说中那般顺利,大半部分的谋划都没办法成功实现。就算谋划成功了,也根本没有名侦探这种东西,如果在日常中真的实现了完全犯罪,也应该不会出现在任何人眼中,就那样保持着解不开的谜团消失在阴影里吧。」



「咕,总觉得有点不甘心啊。」



「不用那么沮丧,不如说真的很感谢你,玩得很开心。」



「既然你都那么说了……才不是这回事呢!既然我一开始就是为了逗优开心才想出的这个计划,那么优觉得有意思的话不就是我的胜利吗……」



「先不说那个,可以为我弹那首曲子吗?『月亮河』,我非常喜欢这首歌。」



「好吧,这是特别服务哦。其实本来是不想弹的,这架钢琴ra与si的音准偏了,也没办法用太长时间。」



她小巧的手指在琴键上翩翩起舞。



最初听到这首歌时,我并不知道“月亮河”是乔治亚州实际存在的河流的名字。我只是听着旋律擅自想象着映照在河水表面的月亮。



虽然看起来比远在天空彼方的月亮更加触手可及,但终究如梦幻泡影。即使在伸手就够得到的距离,却不过是永远无法触碰到的虚像而已。



奥黛丽·赫本在渡河是演唱的正是这首歌。



听着她所演奏的钢琴声,我突然陷入思索。虽然小学生时期读过一次江户川乱步所写的『少年侦探团』系列,但最近重温的时候却总有一种违和感。



小时候我深信不疑,率领少年侦探团的明智德高望重、是有着强烈正义感的圣人君子。但是以『D坂杀人事件』为首,陆续在『屋脊里的散步者』、『心理实验』等作品中出场的明智小五郎却有些不同。果然给人一种既傲慢自负,又凭借花言巧语操纵人心的狡猾印象。与他相比,甚至有着确定美学的怪人十二面相都更让我有亲近感……难道说,真正的犯人其实是明智小五郎?



支持这个猜想的场景有很多处。『D坂杀人事件』中明智一直被怀疑是犯人,最终却出乎意料的、不对,不如说是出现了很难让人接受的真犯人,而且是自首。



明智是个巧舌如簧的男人。没错,就像阿加莎·克里斯蒂最后的杰作『帷幕』中的犯人那样,拥有着能操纵身边的人杀意暴走的巧妙话术。『D坂杀人事件』中真犯人在自首前,的确有暗示犯人与明智见面并交谈的场景……这时明智对犯人说的话,让犯人产生了误以为是自己杀了人的错觉,不也是可以这样考虑吗?又或许是明智挑唆了犯人与被害者两方,刻意制造了会出现死者的局面呢?『屋脊里的散步者』中的乡田也足以佐证明智可以怂恿别人犯下罪行。



『少年侦探团』系列也是如此。虽然我至今都把它当作一个非常陈腐的、用来糊弄小孩子的系列故事来概括,但越是细读越觉得明智小五郎和怪人十二面相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也就是说,讲述了一个人为了从私立侦探攀上警署总监的位置,捏造了怪人十二面相这样一个架空犯人的,明智小五郎自导自演的故事。



不如说如果不这样解释,就会出现理论上无法实现的诡计。



当然,作品中从未明确表示过这样的东西,也绝对没有一处决定性的证据。



但是考虑到江户川乱步本人一直在进行有关完全犯罪的研究,如果说他创作了一部明智实现了完全犯罪的故事,这也并不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虽然这一次宗像同学自导自演所设计的恶作剧没有骗到我,但如果说,真的存在像明智一样诡计多端的人物设计了这一切呢?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吧,被骗的一方连被骗这件事实都没有注意到的话,完全犯罪便就此成立。



说不定我已经被暗中存在的某个厉害人物骗得团团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