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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但那时六太的确是下定决心。六太想让战火消灭掉所有一切,包括那些因争权夺利,让六太不得不去憎恨的人们。可是当女仙们带着自己俯看雁州国时,雁州国荒芜的景象让六太有了身为麒麟的自觉。六太从没想过,世上竟有比自己出生故乡更为荒芜的国土、更为暗澹的世界。



〔当见到眼前景象如此荒芜时,我不再对蓬莱有所依恋。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厎是自己想忘却蓬莱,亦或是出于本能的厌恶那到处是战争的蓬莱。〕



也是自此时起,六太重新振作自己。──自古以来从未有回归蓬山的麒麟,再次回到蓬莱。也因此六太在蓬山上可说是恶名昭彰。



〔可是,就当时的我而言,除了蓬莱,我也无处可逃。〕



回到之前自己所居的都城时,那里早已化为一片焦土。自市街的另一端可以直接看到另一头。也找寻不到舍弃自己的双亲,或许他们因战火波及而迁移到别处,也或许早已化做战火中的灰烬。



于是六太随心所欲的朝着西边流浪,就这么过了三年的岁月。帷湍曾责备国王太晚登基,但这有一半的责任是在六太身上。



〔就在我无所事事,随心所欲的流浪时,我遇见了尚隆。〕



那是在位于濑户内海沿岸的一个小国。当时六太所经过的国家皆是战火不断,也像此时一般,因被血腥味熏得直发高烧。



〔我就这么无所事事的游走,甚至觉得这里不可能会出现国王。...可是,我终究是逃不了。直到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到厎我是为了逃避选王而到蓬莱,还是在冥冥之中感受到王气而前去蓬莱。〕



更夜用听来有些沉重的声音响应“原来如此...”



〔所以我注定是尚隆的臣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一旦斡由真的起兵叛变,我就会是更夜的敌人,我不愿与你及你的主人争战。更夜,算我求求你,在还来得及前阻止干由吧!〕



更夜沉默不语一段时间,六太自他的表情无法猜出更夜内心的真正想法。可是当更夜再次开口时,答案却令六太感到如坠万丈深渊。



〔...办不到。〕



〔──更夜!〕



〔卿伯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想做的又是什么,就因为他明白,所以我无法阻止他。〕



〔再这样下去会起内乱的,除了会死伤无数士兵外,更会将许多无辜的人民卷进来!〕



但更夜只是闭上眼,面无表情的低语“...是没错。”。



──雁州国就拜托您了!



蓬山的女仙对自己这么说着。女仙是没有寿命限制的生物,自升仙时就停止增长年岁。这位名叫少春的仙女,自外表看来不过十二岁左右。



──少春所住的芦屋被枭王所毁,只剩下少数的大人及孩子。可是食物却无法供给所有人得以温饱,所以少春就到王母庙前发愿,请求召少春为飞仙。因为在残存的孩子之中,只有少春是年纪最大的一个。



在已荒废的王母庙中,少春发愿用全身的力量支撑已折断的支柱,至死都不离开。在下定决心后,少春不吃不喝,用颤抖的手脚不眠不休地支撑柱子二天,咏唱献给王母的赞歌千遍之后,便被迎入五山之中。



──少春想为雁国尽点心力,好报答少春之所以能升仙的果报,所以才自愿前来照顾延麒。



──延麒会健康的长大,并选出国王。到时,延麒将会以延台辅之名下降到雁州国,以宰辅之职协助国王,真正的拯救雁州国。



六太自远方大叫着“妳错了!”



〔国王真能拯救国家吗?真能帮助人民吗?〕



招来战乱、并将人民奉为战火下牺牲品的,就是国王啊!



〔....少春,这是个谎言!国王不存在,人民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要是有国王存在,雁国才会真正的毁灭,并成为没有任何人能生存的国家!〕



──雁州国就拜托您了!



〔像我跟少春这样的孩子,是无法有任何作为的!我无法让国王登基!〕



六太的叫声撕裂了少春的笑容。一颗颗热烫的水滴濡湿了自己的脸颊。



少春正哭泣,麒麟竟会舍弃国家出走。──亦或着,该哭的人是自己。



〔哪~小少爷!〕



六太感觉到有人正轻摇着自己而睁开眼。高挂苍穹的太阳正将炙热的光射入眼睛里,脑里全是一片空白。



〔恢复意识了吗?醒过来了!〕



满是鱼腥味的双手正摇着六太的肩。六太睁开眼,附近有间小屋,几个人正围在六太身边探看。



接着,摇着六太的男子松了口气,他是名刚步入老年的渔夫。



〔俺一直打你的脸及叫着你,但都没有睁开眼响应俺,俺还以为你死了。〕



男人放宽心的对六太说这些话后,转身朝着后头看去。



〔──少主,那小少爷醒了,看样子还活着。〕



六太想起自己因被血腥味熏得直发高烧,累得连脚都走不动,便靠着附近岸边的石头上睡着。但六太的记忆就只到此,之前的记忆则一片空白。六太深呼吸口气,只闻到空气中满满的海潮味,一点血腥也没有,就只有沁人心凉的清风。



男人“喂”的一声,轻拍着六太的脸颊。



〔要道谢的话,就向少主道谢吧!是少主捡到你的。〕



六太朝着男子的视线看去,在小屋前的石头上,有名高大的男子正弯腰坐在上头。



男子见到六太后,笑着说“还没死啊!”。只是这样,六太感到全身汗发直竖。那不是因寒冷及恐惧而产生的感觉,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极度喜悦。



──天启是为何物,六太在此时完全明白。也知晓为何麒麟不论多小,皆可选出国王的因果。走出已成焦土的都城,六太随心所欲的流浪着。最初六太想回到父母所在的乡里而往东前行,但马上就感到一股闷气而不愿前行。转回朝西方行进之时,竟觉得心情开朗。六太像是追寻阳光般,朝着荒芜的山野漫步走去,一直往西边的尽头走去,直到走来这面临海边的城市。



男子站起身,将躺在地上的六太扶坐起身。



──不知是该高兴,亦或是哭泣。



〔只有你一个人吗?跟家人走散了吗?〕



〔.....你..是谁?〕



〔我是小松家的儿子。〕



──我明白了!六太闭上眼。



这个人就是国王。



这名男子将是毁灭雁州国的国王。



男子名为小松三郎尚隆,是出生于这片面海土地的本国人。由于小松家曾有三代是为渔师,所以小松家的儿子跟城下的渔师十分熟稔。



〔像少主那样的人,能老实的继承家业吗?少主的本性倒也不坏,只是过于游手好闲。〕



将六太安置于家中照顾的渔师曾对六太这么说过。



〔不过...或许少主是很有才干也说不定。〕



〔喔.....〕



虽然没有听到正面的评价,口气虽不像是敬爱,但每个人笑着谈论尚隆。尚隆与人们走得十分接近,或许这正是尚隆如此频繁到城下游玩的主因。不知是不是在城中没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尚隆每天都衣着轻便的来到城下,不是陪着孩子们玩乐、和姑娘们嬉戏笑闹、就是与年轻人一起挥着木刀比划,也常常像名渔师般出海捕鱼。



〔说不定你这个人其实蛮厉害的。〕



这是六太跟着尚隆出海钓鱼时,对尚隆所说的话。尚隆常在六太睡着之时,三不五时的跑来探视六太。尚隆倒也不是对六太特别关心,而是对渔师家中一位名叫若后的美女一见钟情。六太本想无视于尚隆的存在,但却做不到。等自己察觉到时,六太这才发现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老是跟在只穿着一条裹腰巾四处乱跑的尚隆后头。



〔你觉得我很厉害。〕



尚隆笑着回应,之前投于海浪间载浮载沈的鱼饵,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因为..你总有一天会成为一国的城主。〕



在望海的山丘上有座城池,城墙围绕于其四周。位于海湾前方的小岛上,也筑有坚固的护城。放眼湾岸一带,眼前所见的山地及海湾附近的岛屿皆是小松家的领土范围。



〔如果这能称作是一个国家,那真是令我汗颜。〕



尚隆面露苦笑。



〔小松家本来是以以濑户内沿海为根据地的海贼。只因在源平合战之时,曾奉命加入剿灭平氏后裔的水军,进而展露头角。这之后就特意集结当地的渔师、浪人及地方武士,进而以地方豪族的姿态建立国家。〕



〔喔~~〕



〔权力欲熏心的祖父,为了扩展小松家的势力,进而强迫这附近的地方武士向他称臣。但..虽自称是一国领主,到头来还不得对大内诸侯摇尾乞怜才得以生存。或许是与大内有所约定,一旦有战事发生时,小松家就得派遣水师支持,所以祖父擅自建立的领主权才被大内默认。我的大哥本被派往大内出仕,没想到却遇上应仁文明之乱,在上京途中被砍死;二哥则因为强占一座本来想献给祖父当冥诞之礼的小岛而被杀死。最后剩下的老三是个放荡子,能不能继承家业还是个问题。〕



〔这么说的话,城下的人民还真是辛苦啊!〕



尚隆高声笑起来。



〔真被你打败!〕



〔你没有娶妻生子吗?〕



〔有啊!妻子还是自大内旁系家族里娶来的。──说难听些,就是被强迫接受。〕



〔是好女人吗?〕



〔这个啊~我没进过新房,所以也不清楚。〕



〔这...?〕



〔她似乎十分介意小松家本是海贼出身这件事。祝言之夜那天,当我打算进入新房时,她就联合奶娘一起阻止我进去。这令我觉得很没面子,之后就再也没去找她,但这样还会有孩子,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等一下,你说...〕



不等六太说完,尚隆自顾自地说着。─“除了正室之外,还有几名侧室。但这些太部分都是地方武士所送来的,有时还是妻女一起。由于人数过多,尚隆也懒得去看望。”─似乎只要在面对像六太这般的流浪者前,尚隆才会敞开心扉侃侃而谈。



〔那~~你不会寂寞吗?〕



〔倒也没什么不满,反正到城下就会有游女陪我玩乐。比起那些背负着家族恩义,老是顶着一脸悲壮表情的妻妾来,年轻又会嬉闹的游女不是更好。〕



六太深深地叹口气。



〔你的本质──根本就是个混帐!〕



〔大家都这么说,你到现在才明白啊!〕



〔我...真替这国家的人感到同情。〕



眼前这个人究竟真是个混帐,还是能成大器之人,六太并不清楚。但六太明白,这个人并不喜欢乱世。但尚隆并不知道,在这个小国之外的世界已成了何种样。都城因战火而化成灰烬,原本应守护国家的执权者,势力也渐渐软弱化。国土被各地权力者划分的破碎不已。六太一路走来,四处皆充满着怨叹及血腥。如今,这个小国虽然和平安宁,但这种和平的假像不可能持续长久的。



〔就在你跟游女们玩乐之时,国家可是一步步走向灭亡。〕



〔啊~也对啦!毕竟古人说“盛者必衰”。〕



〔那不要造成领民的困扰!一旦引起战争,会给所有人民带来困扰!〕



〔那不要引起战争不就得了。如果小早川攻来,就举白旗归顺小早川;尼子攻来就归顺尼子;河野的话就投靠河野,这不就成了!〕



六太张着嘴愣在一旁。



〔我终于明白了!你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帐!〕



听到六太所说的话,尚隆放声大笑。



虽然被尚隆所说的话吓到,但六太却下不了决心离开。



──六太心里明白,这个人必需成为雁州国国王。



〔找到了!〕



飞奔进房间里的下官,见到房里除了有身为上司的朱衡外,还有帷湍、成笙及国王。



这里是国王赐给朱衡一所位于后宫的房间─原本后宫是为了王后、宠妾而建盖的─这本是朱衡用来执行秘密且不让王上知道的任务的房间。而现在国王在此,多少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朱衡转身询问。



〔──找到了?难不成真在元州。〕



〔啊、──没错。〕



见到下官慌张地向国王行平伏之礼,朱衡挥手示意其平身。



〔不用拘礼,先报告方才所说之事。〕



〔遵、遵命。──元州夏官射士里,的确有个名叫驳更夜的人。更夜是为其名,并没有别字。〕



〔辛苦你了。〕



朱衡挥手示意下官退出,虽然想慰劳他,但现在的朱衡却没有那个时间。目送下官仍一脸惊讶的退出房间,朱衡转身看着帷湍及成笙正死命瞪着桌子,而尚隆则是一脸事不关己的躺在长椅上。



〔果然是元州。骊媚及三公以下所派遣的国官完全没有连络。──看来这名更夜不过是斡由手下的先锋。〕



帷湍点点头,面带凝重的看着手中的文件。



〔不知道那家伙是在哪里跟台辅认识。──成笙,元州师共有多少人?〕



〔只有一军,但却是黑备左军,共一万二千五百人。〕



六太失踪已有三天,既然使出诱拐宰辅的手段,想必对方已有万全的准备。



〔真是糟糕。〕



帷湍看着手中的文件,再次叹气。国王目前所能掌控的,就只有禁军一军、靖州师一军。而二军各有七千五百及五千人,双方合并恰好与元州师相同。本来禁军应有六军,各一万二千五百人,但因雁州国人数锐减而无法凑足。



〔这下子不就没戏可唱啦!〕



尚隆一个人倒在长椅上喃喃自语,但却没人回应他。



〔禁军勉强可以凑足黄备七千五百人,如果再加上服刑的人犯,应该可以凑足一万...〕



以国王直属禁军而言,军队共分为左、右、中三军,各军皆有一万二千五百士兵,是被称之为黑备军的专职士兵。在无法凑足黑备军的情况下,则会缩减为白备军一万人或是黄备军七千五百人的规模。宰辅所治理的首都州师通常黑备军。而其它八州─总称为余州─的州师通常备有黄备七千五百人,如果急需?#123;动,就会募集五千人民;再更紧急的话,则会?#123;动服刑中的犯人。州师共分为二军或四军,太纲上也禁止王师及州师募集超过以上的军备。若是动用军队入侵他国,则是犯了觌面之罪,是种国王及麒麟会在数日之内暴毙的大罪。所以军队的动用仅以平定内乱为主,军备也仅能以不至内忧的最小限度。



州师四军则分为左、中、右三军外加佐军,而佐军则持有青备二千五百人。元州本应有四军,现在则欠缺右、中、佐三军,仅存左军一军。



尚隆看向云海,以常备军而言,王师六军共七万五千人,各州师最大四军也有三万,即使州侯叛乱也不会威?#123;到王师。相反地八州军备统合也有十八万大军,如果国王失道,继续居于玉座会有危害时,八州州侯就可联合讨伐国王。──不过,现在双方都无法正常运作,由于现在人民的人数还十分少。本来应有三百万人民的雁州国,在尚隆登基之时,人数减到不到三十万人。即使曾舍弃国家出走的人民们回归,再加上他们已成年的子女,其数量也不过增加一倍。王师要备齐一万二千五百人根本是不可能。



〔怎么也不可能凑足黑备左军...〕



只听见帷湍正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出兵。



〔还无认定是否真是元州主谋,只单?#123;一个名叫更夜的臣子,就轻易出动王师,这做法不妥吧!〕



〔但...现在正处于分秒必争之时吧?如果台辅有个万一,那该如何是好!〕



〔微臣请求出动王师!〕



听到成笙所提出的请求,尚隆站起身走出房间。见到尚隆如此举动,朱衡急忙问着“您要到哪里去?”



〔──似乎是没有我出场的必要,我要去睡了!〕



朱衡叹口气苦笑的说声“陛下”,但尚隆却是径自朝屋外走去。但似乎是想到什么而又在门口转过身。



〔啊、──对了!下道敕命,罢免六官三公。〕



朱衡及帷湍闻言不禁脸色一变。



〔你到厎在想些什么!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



帷湍脸色铁青的怒骂着。在这个随时都可能有内乱的时刻里,为何想?#123;动诸官?选用新任官员,并授与适任的职务,这可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决定。况且,搞不好还会造成新旧官员间的争斗。



即使被帷湍如此厉声质问,尚隆仍是充耳不闻。



〔那些家伙的脸我看腻了!──成笙,传令给冢宰,明天召朝议。〕



〔您当真!〕



成笙话中的非难之意,尚隆也充耳不闻。



〔我不是国王吗?就照我的命令去做!〕



尚隆在帷湍的谩骂声中走出宫,对身旁的小臣咬耳朵。



〔──去把我的骑兽牵出来。〕



〔王上!〕



〔我只是出去散散心,可别再唠叨了!〕



这名正深深叹气的小臣,名叫毛旋。



〔您老是这么说。──要是大仆知道我老是放您出宫,微臣铁定会被大仆掐死的!〕



〔那时我一定会封你一个侯位。〕



〔死后才被册封,微臣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么就特例封你个公位吧!〕



〔请别说笑了!──微臣会把骑兽牵出来,但微臣得陪您一起去!〕



〔别提这种不可能的要求。〕



毛旋呆呆地看着尚隆。



〔微臣真受不了您,您可知目前是什么情势吗?〕



〔就是在这时候更要去散心啊!算了~反正你还有很多理由可以用啊!〕



〔请您早些回来吧!您再这样下去,微臣总有一天会因为找不出帮您遮掩的理由,而被大仆下令左迁。〕



〔到时我再帮你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