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六章(2 / 2)




认真就输了。虽然铃这么告诉自己,但还是无法克制浑身的血往脑袋上冲。



「你是不是没朋友?大家是不是都讨厌你?」



这句话深深刺进铃的心里,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打了清秀。



「你说什么啊!」



——梨耀、黄姑,谁都讨厌自己,都对自己冷酷无情。



清秀目瞪口呆,然后笑了起来。



「我果然说对了。」



「你出去!」



「一旦被人说中时,就会恼羞成怒。」



「……你给我出去。」



「我说大家都一样,让你这么不高兴吗?我没有说错,有很多人都无家可归,大家都很辛苦,并不是只有你辛苦而已。你连这一点也不知道,所以大家才讨厌你。」



铃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正因为清秀没有说错,铃才会感到难过。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喜欢她,没有人了解她,甚至没有人同情她。



——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要为难我?不管是洞主大人还有你,为什么要欺负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洞主大人是谁?」



「才国翠微洞的洞主大人。」



铃一口气说了起来。梨耀是多么残酷的主人,她多么痛苦,如何咬牙忍耐,最后采王救了她,原本以为终于得救了,没想到又被赶走——虽然明知道告诉这样的小孩也无济于事。



「真伤脑筋……姐姐,你比我更不成熟。」



「……什么意思嘛!」



「姐姐,你喜欢自己吗?」



「啊?」铃张大眼睛。



「你觉得自己很不错吗?」



「不太喜欢……」



谁会喜欢这么惨的自己。



「连你自己也不喜欢,别人不喜欢你不是很理所当然吗?因为人向来对自己最宽容啊。」



铃张大了嘴。



「你连自己也没办法喜欢自己,竟然希望别人喜欢你,你不觉得脸皮太厚了吗?」



「我不是……」



铃慌忙解释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喜欢自己啊,这种事还用问吗?但是,从来没有人说喜欢我,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这个没有人喜欢的自己。」



「所以呢?是不喜欢你的那些人的过错吗?他们必须改变态度喜欢你吗?这种想法更加厚脸皮,难怪别人会讨厌你,我说完了。」



「我——」



铃握紧双手。



「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是海客……!我是海客,和这里的人不一样!所以大家毫无理由地讨厌我!」



「我最讨厌像你这种人……」



清秀叹着气。



「我讨厌这种人,只看到自己身上比别人更不幸的地方,然后认为这个因素导致了自己的不幸,然后就认为理所当然了。」



铃用力喘息。她憎恨这个年幼的男孩,恨得几乎感到晕眩。



「真是蠢透了,你只是在炫耀自己比别人更不幸而已。这种人即使并没有不幸,也会故意让自己不幸。」



「……真过分、真是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我已经这么痛苦了!」



「痛苦很了不起吗?遇到痛苦还忍耐很了不起吗?我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



清秀偏着头。



「不是海客就不会痛苦吗?姐姐,仙人不是不会生病,也不会变老吗?你敢去饱受病痛折磨的人身边说这些话吗?仙人不是不必为三餐发愁吗?你敢去快要饿死的人面前,说自己最不幸吗?」



「你没资格说我,你很幸运,所以才会说这些话。」



「我很幸运吗?」



「你在这里出生、长大,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也有可以回去的家。」



「我无家可归啊。」



「啊?」铃张大了眼睛。



「因为我以前住在巧国,不要说家,连整个庐都没了。」



清秀说完,抱着自己的膝盖。



「原本我们的庐在虚海畔,但悬崖崩坍,全都掉进了海里——整个庐的人都一样,轮不到我说什么。」



清秀笑了笑。



「而且,很多在家里的阿姨和孩子都死了,光是捡回一条命,我就该庆幸了。」



铃无言以对。她想起漂流到庆国时,被海边那个庐的人救起。那个庐紧贴着悬崖,那片悬崖崩坍——



「只要去巧国,到处可以遇见这种人,王已经死了,台辅也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新王,大家都逃出巧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新王,在新王登基之前无法回去,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



「幸好我住的庐离奏国的边境很近,能够逃出来就已经够幸运了。巧国会越来越荒废,不久之后,即使想要逃也逃不出来了。」



「但是——是你自己想要逃啊。」



「如果可以不逃,谁都不愿意逃。因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有很多人不得不离乡背井,在边境大排长龙,结果妖魔出没,很多人都被妖魔吃掉了。即使他们有可以回的家,却再也回不去了。」



清秀落寞地说:



「我爸爸也回不去了……」



「……你妈妈呢?」



「死了,」清秀不知所措地笑了笑,「我们原本一起搭船,要一起去庆国,但还没有等到船入港就死了,所以,我就把妈妈的船位让给了大叔。」



和清秀一起上船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寒酸的中年男子。



「大叔也是巧国人,身无分文地逃了出来,即使想要搭船也没有钱。」



「为什么要去庆国?可以去奏国啊。」



奏国是十二国中最富裕的国家。



「我们原本就是庆国人。」



「——庆国人?」



「庆国的王——我说的是上一代的先王,在王登基之前,国家乱成一团,所以在我小时候逃到了巧国,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结果庐又崩坍了。庆国有了新王,所以我妈妈说要回去庆国。」



清秀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爸爸和妈妈的运气都太差了……受了一辈子的苦,结果就这样死了……」



铃很不耐烦地瞪着清秀。



「我的父母也吃了很多苦。我家很穷,吃不饱,穿不暖,而且又遇到歉收,只好把我卖了。我被——赶出了家门。」



「是喔……但总比全家人都死了好。」



「因为你很幸运,所以才会说这种话。你爸妈应该对你很好吧,我的父母会卖儿卖女。」



「嗯,我爸妈真的很好,但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真的很孤单。」



「我也很孤单啊,你很幸运,直到最后都和父母在一起,我被卖了之后,就没再见过家人,以后也永远见不到了。我不知道现在那里的情况,但我相信我的爸妈都已经死了。」



「我也一样啊。」



「才不一样。你能为他们送终就很幸福了,我甚至无法送父母最后一程。」



「我妈的情况、还算好……但是,我爸爸被妖魔吃了,我才不愿意用这种方式为他送终。」



「即使这样,至少能够陪他们到最后一刻!无论我的父母死得多悲惨,我都希望可以送他们最后一刻,直到最后都不离开——」



清秀偏着头。



「姐姐,你现在是不是硬是要让自己感到不幸?」



「——呃?」



「姐姐,我觉得你才很过分,你觉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妖魔撕开吞下肚子比较幸运吗?我根本不想看,甚至没办法靠近去救爸爸,只能告诉自己,没办法了,然后赶快自己逃命。爸爸没有坟墓,我根本没办法埋葬他,你真的认为这样比较幸运吗?」



铃慌忙捂着嘴巴。



「我……」



「没有谁比谁更辛苦,每个人都很辛苦,如果有人觉得活着不辛苦,我倒想见识一下。」



「对不起,我……」



铃羞愧地低下头,这么小的孩子看到父亲惨死的样子当然不可能是幸运。



「真的很痛苦,每个人都拼命想要摆脱这种境遇,如果不想摆脱,代表你并没有痛苦到想要摆脱。」



「但是……」



「语言不通这种事,是不顾一切地努力也无法克服的问题吗?」



「……这……」



「既然这样,事情不是就很简单了吗?姐姐,这代表你并没有痛苦得想死,没有人会同情自得其乐地沉浸在不幸中的家伙,因为每个人为了生存都很辛苦,自己已经够辛苦了,看到旁边有人要求大家同情,当然会讨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家都讨厌自己吗?



虽然她并不认为梨耀和黄姑生活很辛苦。



「我问你——」



铃抬起头想要问清秀,发现清秀趴在膝盖上。



「……你怎么了?」



「因为你太幼稚了,我头都痛了。」



他真自大。铃轻轻瞪了他一眼,发现他额头上冒着冷汗。



「真的头痛吗?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



清秀躺了下来,他面如土色。



「等一下,我去找人——」



「不用了,躺一下就好,我已经习惯了。」



铃探头看着他的脸。



「经常这样吗?」



「嗯,有时候伤口会痛。」



「伤口?」



「被妖魔打到后脑勺,所以有时候会痛。」



「啊哟——」



「没事啦,睡一下就好了……」



铃慌忙拿上衣盖在清秀身上。



4



祥琼被分配到天官中,负责管理宫中建筑物的掌舍手下做事,正确地说,是在掌舍的下官手下当仆人。



祥琼的一天从黎明前开始,在拂晓之前就被叫了起来,开始擦拭所有家具的灰尘。擦窗户玻璃、在地上洒水后用稻草洗干净,再用水冲洗,必须在王和诸官起床之前完全擦干。



王和诸官上朝处理政务后,转而清理庭院。拔草,打扫、清洗石板,也都要在完成公务的高官离开各府前完全擦干。王和诸官离开后,又要去他们刚才朝政的地方打扫,清洗清扫工作所使用的大量抹布,吃完晚餐后,就早早上床睡觉。



在清洗地面和石阶时,当王和诸官经过,就必须跪在水洼中磕头。一整天不是弯腰工作,就是跪地磕头等高官经过,或是背着装满打扫用大量抹布的篮子走动。只要听到有人说:「这里脏了」,就要立刻飞奔过去,跪在地上擦干净。



祥琼住在王宫角落的宿舍,会提供衣服,也不会挨饿。恭国的冬天没有芳国那么寒冷,而且云海上方比下界更加气候宜人——但是,祥琼的生活比在芳国的寒村时更悲惨。



虽然其他奚对能够在宫中做事感到骄傲,但祥琼当然不可能有这种想法。三年前,自己走在一尘不染的地上,别人向自己跪地磕首。如今同样在王宫中,自己却要低头擦地,未免太悲惨了。



供王珠晶彻底无视祥琼的存在,从祥琼第一天来这里之后,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祥琼趴在地上擦地,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扫到珠晶经过时,色彩鲜艳的绢帛裳裙,闻到她浑身散发出馥郁的香气,听到摇曳的玉佩发出清脆的音色。



——祥琼以前也曾经有过相同的东西。



「这种东西……」



祥琼放下擦拭家具的抹布,拿起了发簪。那是戴国出产的软红玉,用一整块透明的红玉雕出牡丹花,整个发簪像一朵盛开的鲜花,有好几层薄得好像手指就可以折断的花瓣。



「要多少有多少……那些官吏争先恐后想要送我。」



她正在御库内,用布包起的饰品整齐地排放在室内整齐的棚架上。



——不知道自己以前的饰品去了哪里?八成也在御库中沉睡,用布包了起来,没有主人,只有仆人擦拭、保养,直到新王的出现。



——然后用来点缀新王的王后或公主的头发,御库中堆满了用这种方式继承的饰品。



——新王会不会是女王?



祥琼有一股冲动,想把发簪狠狠地摔在地上。



——不管是供王,还是景王都一样。



有人在这个世界上谌歌他们的幸福,祥琼却因为是王的女儿,就要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终究会结束的……」



——每个王都会灭亡,王宫的地上将会躺着尸骸。



即使她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也完全无法发挥作用。



在供王和景王变成尸骸之前,自己早就结束了此生——



「做完了吗?」



突然传来问话声,祥琼内心抖了一下。一个老妇看着祥琼,她负责监视掌舍的奚。



「呃——是啊。」



「那就赶快去打扫下一间,如果不抓紧时间,就会耽误晚餐。」



「对不起。」祥琼慌忙用布包好发簪,老妇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不应该让年轻女孩来这里,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不可以碰御用品,万一短少的话,谁都担当不起。」



「是……」



祥琼把发簪放回棚架。



「你一定想,如果自己的头发插上这么漂亮的东西,自己看起来也会很漂亮。我年轻时也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偷偷地插在头发上。」



祥琼回头看着满脸皱纹的老妇,老妇笑着说:



「结果却很失望,因为完全不适合我这种人。绢帛的御衣也一样,只有皮肤像珍珠一样雪白的人穿戴起来才漂亮,穿戴在我身上,就像稻草人上插鲜花,连我自己也觉得滑稽可笑。」



祥琼抓起抹布,用力握在手上。



「但是,我们有可以工作的手脚,有健康的身体和率直的性格,虽然没有位阶,也没有发簪,但有不需要打扮也很出色的健康身体——所以,不必在意这种身外之物。」



——我不一样。



祥琼把已经冲到喉咙口的话用力吞了下去。老妇不可能知道祥琼内心的想法,笑着说:



「而且你还很年轻,容貌也很出色,要好好珍惜自己拥有的,不要羡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毁了你的美貌。好了,这里完成之后,再去打扫里面的房间。」



祥琼低下头,逃也似地走出房间。走进里面那个房间后,关上了门,在门后用力喘着气。



——鹰隼的一琼。



像珍珠般的肌肤、一头像黎明前天空的深蓝色头发,像鲜花般蓝紫色的双眸。赞美就像海浪般不绝于耳。然而,祥琼却因为和她无关的原因失去了一切。



#插图



「这种东西,以前要多少有多少……」



祥琼小声嘀咕着走向棚架,这里是放六服和饰物的房间,专门放置女王、王后、公主在祭祀时穿的盛装和饰物。



用凤凰的羽毛编织的衣服,用罂粟种子般大小的黑珍珠串起镂空的凤冠,代表停在梧桐树枝上的凤凰。戴国的玉泉内有取之不尽的玉,真正昂贵的是只有在南方海域,在赤海南部才能采到的珍珠。



一切都失去了——曾经属于祥琼的美丽衣物、饰品都在御库中等待下一个主人。



「但是,那些都是属于我的。」



那些为祥琼打造的、那些臣子进贡的物品为什么都要留给新的女王——祥琼发现自己有一种确信,认为下一个峰王将会是女王。



——一定是女王。而且是和祥琼相同年纪,就像景王一样。



那个稍有好运的女孩将夺走曾经属于祥琼的一切。当祥琼在这里跪在地上,忙着辛苦工作时,没有任何乐趣、任何幸福,渐渐老去的时候,她将用那些美丽的物品妆扮自己。



——无法原谅。



景王得到了祥琼失去的一切。不久之前,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只因为被麒麟选上了,就得到了祥琼失去的一切,得到了普通女孩永远都无法得到的一切。



此时此刻,她一定在庆国的王宫内乐翻了天,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也会像祥琼一样失去一切,只忙着试穿不计其数的衣裳,忙着把发簪插在头发上。



——真想夺回来。



祥琼很想从那个女人手上把自己失去的夺回来。



祥琼突然把手上的凤冠戴在头上,掀起房间角落盖住大镜子的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还很适合。



只要穿上漂亮衣服,把头发盘起来就好。



——那就从景王手上抢过来?



篡位。



既然那个杀了祥琼的父母,把她害得这么惨的可恨男人——月溪可以,祥琼应该也可以。



祥琼看向供王居室的方向,她闪过一个念头,想要从那个小女孩手上抢夺,但只有从景王手上夺过来,才能发泄内心的怨气。



「要从景王手中夺取王位……」



到时候,就可以带着满脸笑容来看供王,对她说,我也要和月溪相同的东西。这样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祥琼放下凤冠,用布小心翼翼包好之后放回棚架上,然后在架子上找了几件小饰品和几条腰带,塞进放满抹布的篮子中藏了起来。只要打碎后把玉出售,就有足够的盘缠去庆国了。



——事迹当然会败露。这些物品都由司裘官负责保管,司裘的下官每天都会来擦灰尘、保养,但今天他们已经来过了,明天才会发现异状。



她小心调整棚架上的物品位置,掩饰拿走物品留下的空位,继续若无其事地打扫,把偷来的物品藏在庭院的树丛中,然后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般洗抹布、吃饭,回到四个奚同住的房间,假装睡觉,等待深夜来临。



深夜,祥琼背着篮子走向禁门,对阉卒说,她做错事,供王命令她去擦鞍子,阉卒露出纳闷的表情,但还是让她走了出去。



出了禁门后,必须找到可以飞翔的坐骑。虽然禁门外的厩舍内有骑兽,但区区的奚当然无权骑乘——只不过祥琼才不是区区的奚。



她走进厩舍,看到了吉量,立刻把鞍放在吉量身上。



「我以前也有自己的吉量。」



祥琼灿笑着,打开厩舍的门,对赶来的阉卒嫣然一笑,轻松地让吉量飞了起来。



「……太惊讶了。」



珠晶目瞪口呆地坐在椅子上。她接获禀报,有一名奚无视阉卒的制止,驾着骑兽从禁门离开,调查后发现,是之前收留的芳国公主祥琼,而且御库中的物品也短少了。



「她真大胆……」



「所以啊,」外形称不上优雅,只能说是木讷质朴的麒麟一脸为难地说:「您对公主的态度太苛刻了。」



珠晶对他笑了笑。



「我告诉你,无论是基于什么原因,一旦犯了法,就是犯罪——懂了吗?」



「请您思考一下,到底是谁把她逼上犯罪的路。」



「是啊,」珠晶笑了笑,「供麒,你过来。」



珠晶面带笑容地向供麒招手,他走了过去,珠晶示意他蹲下来。供麒顺从地跪了下来,抬头看着永远是一脸稚气的主子。一个巴掌打在供麒的脸上。



珠晶若无其事地打了一国的宰辅,然后吹着发痛的手。



「……我真希望有一个像雁国台辅一样的小麒麟,想要打人的时候竟然打不到,就让人很生气。」



「主上——」



「你听我说,祥琼当然很生气,像她那种自尊心很强的人,会觉得在宫里当奚的生活是一种侮辱,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就失去了意义,因为我想要虐待祥琼。」



「主上!」



「一国的公主成为奚,从早到晚都要工作,向人跪地磕首——所以逼得她要偷东西逃走?麒麟的这种同情心真是笑死人了。」



珠晶抬起了头,巡视着因为害怕而垂下双眼的下官。



「你们麒麟知不知道,这种同情心是对其他奚和下官——脚踏实地认真生活的人极大的侮辱?」



珠晶俯视着垂头丧气的男人。



「没有人的生活能够过得比一国的王族更加丰衣足食,我之所以能够过着比奚更优渥的生活,是因为我比他们承担了更重的责任,所以即使我穿着绫罗绸缎,奚也觉得合情合理,也会对我跪地磕首,否则我早就像峰王一样人头落地了,不是吗?」



「……是。」



「祥琼没有认识到这种责任,她也没有尽自己的责任。原谅那种说种田太累,打扫太累,赌气逃走的人,是对认真做这些工作的人极大的侮辱。如果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从早到晚认真工作,没有偷东西,也没有逃走的人,要如何面对那些老实人的真诚?」



珠晶叹着气,低头看向垂下头的麒麟。



「虽然我知道麒麟很有同情心,但不要搞错同情的对象,如果你整天到处乱同情,我会让你去当墓大夫,因为这种人很适合负责葬礼,看到麒麟也在旁边陪着一起哭,丧家应该觉得很安慰。」



「臣很抱歉……」



珠晶吩咐下官:



「派王师去追祥琼,同时联络范国和柳国,如果罪犯逃去他们国家,要引渡给我们。」



「——臣遵旨。」



珠晶看着跪地的掌舍奚长。



「把头抬起来——我终于了解到,你们的工作多么充满诱惑,你们应该也曾经鬼迷心窍,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臣不敢,恕臣督导不周。」



「这不是你的错,我很感谢你至今为止的认真工作,日后也可以继续偏劳你吗?」



「主上……」



供麒看着感激涕零的老妇,轻轻摸着脸颊,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