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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2 / 2)




「铃,刚才的女孩是谁?」



虎啸的神情格外严肃,铃偏着头回答说:



「之前曾经见过的人,她说住在北韦。」



「北韦……」



夕晖抬头看着虎啸。



「劳先生家……」



虎啸点了点头,露出更加凝重的表情抓住了铃的手臂。



「……你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刚才并没有聊什么特别的事,对拓峰的人来说,那种程度的抱怨就像是打招呼。



「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特别说什么……喔,有提到尧天的景王。」



「她对尧天很熟悉吗?」



「不清楚……她说,只是听说传闻而已,但感觉似乎很熟悉……」



虎啸看着夕晖,夕晖点了点头。



「我们最好赶快搬家。」



「啊?」铃注视着夕晖。



「她之前也来过,好像在调查什么。既然她对尧天的情况很熟,可能真的是尧天的人。」



「这是、怎么……?」



「不是有传闻说,升纮和呀峰之所以能够继续横行霸道,是因为景王在保护他们吗?如果有尧天的人来这里刺探情报,代表这个传闻可能是真的。」



铃张大了眼睛,夕晖轻轻点头。



「赶快收拾行李,只要有任何不安的状况,最好不要大意。先放弃这里,转移到其他人那里。」



「但是……」



「那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客人。」



3



对兰玉来说,除了阳子已经出门十天这件事以外,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白天。



「阳子什么时候回来?」



桂桂一脸无趣地问,兰玉轻轻笑了笑。桂桂觉得很寂寞。里家的其他孩子都死了,里家真的很冷清。



「应该快回来了吧?她出门的时候曾经这么说。」



「阳子是不是嫁人了?」



「你说嫁给那个人吗?那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成年后才能结婚,但如果只是相好,并没有问题。如果有父母,需要征求父母的同意,但阳子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即使她想嫁人,在成年之前,都会住在这里,因为她不能随便换地方住。」



兰玉虽然这么告诉桂桂,但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远甫对阳子的态度,感觉她不像只是住在里家的孩子,而是把她当成客人——既然是客人,早晚都会离开。



她在桂桂的协助下洗好碗,用布擦干后放进碗柜。整理完厨房后,兰玉回头看着桂桂说:



「辛苦啦,我们来喝茶——你去叫远甫。」



「嗯。」桂桂用力点着头,跑向书房的方向。兰玉走进厅堂,眯眼看着桂桂离去——桂桂是她引以为傲的弟弟,聪明乖巧又勤快,人见人爱,远甫也说要推荐桂桂读小学之后的序学。



兰玉既开心,又自豪,独自笑着准备了茶器。听到正房的门打开的声音。



「远甫,你要喝什么茶?」



兰玉问,但并没有听到回答。兰玉抬起头,看向门口时,浑身都僵住了。因为走进来的是几个陌生的男人。



「请问——?」



总共有六个人。乍看之下是普通人,但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感觉。兰玉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其中一人关上门,挡在门前。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兰玉的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人就从怀里掏出短刀。



兰玉尖叫着转身,沉重的脚步声冲了过来,从背后把她架住。



「你们是——」



她的嘴巴被捂住了,无法继续把话说完。架住兰玉的男人扬着下巴示意其他人,那几个男人都挤到门旁。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



走廊上传来叭答叭答轻盈的脚步声——是桂桂。



兰玉睁大了眼睛。门轻轻动了一下,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挣扎,大声叫了起来。



「桂桂——快逃——!」



她的脚被男人一踢,推倒在地上。兰玉趴在地上,抬起了头,看着门被打开,以及站在门口的矮小弟弟。



「桂桂,快逃!快逃!」



瞪大眼睛的桂桂还来不及转身,男人已经冲了过去。其中一个男人轻轻松松地把桂桂拉了过来,伸出拳头——不,是伸出了手上握的短刀。



「——怎么了?」



外面传来远甫的声音和跑过来的脚步声,桂桂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矮小身体的腰带上,露出了短刀的刀柄。



「桂桂!」



兰玉大声叫着,背上感受到强烈的冲击。兰玉发出尖叫声,忍不住将身体蜷缩在地上,因为疼痛再度尖叫起来。



她抬起头,看到远甫跑向额头顶着地面蹲下的桂桂。



「——兰玉、桂桂。」



远甫还没有跑到桂桂身旁,几个男人就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臂。远甫甩开了他们,把手伸向蹲在地上的桂桂,用难以置信的力量抱起桂桂矮小的身体,欲言又止地看了兰玉一眼,转身跑向院子。



「远甫……快逃……」



一个男人挡住了远甫的去路,远甫抱着桂桂跑向书房。几个男人追了上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桂桂。



兰玉撑起双手站了起来,她摇摇晃晃跑向门口。



——远甫。



房子深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她扶着墙壁,来到走廊上,踉跄着抓住了走廊上的栏杆。她想要冲出去求救,但迟疑了一下,抓着栏杆,沿着走廊跑向房子深处。



……桂桂。



兰玉忍着后背上宛如灼烧般的疼痛,摇摇晃晃地在走廊上奔跑。来到客房和书房之间的转角处,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桂桂,和被几个男人抓住的远甫。



「……远甫!」



「兰玉,快逃!」



「但是……」兰玉看着倒地的弟弟。地上积了一滩血,桂桂一动也不动。既没有叫,也没有哭。



……这不是真的。



「——兰玉!」



兰玉回过神,看到跑过来的男人和他们手上的凶器,本能地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在走廊上奔跑,感受到背后中了刀。



巨大的冲击让她忍不住跪了下来,倒在地上,但她仍然在地上打滚逃跑。她的脚又中了刀,脖子也受到重击。兰玉立刻冲进旁边的一道门。



——要逃去安全的地方。



这里是客房。她看到了卧室的门,把手伸向那道门。



——要去可以锁门的地方。



她打开门,正想逃进去,背后又中了一刀,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啊。兰玉叹着气。温热的东西顺着她的脖子流下,她跑进卧室后,把手伸向卧室内的架子,但还是支撑不住倒下了,原本放在架子上的小盒子也一起落下,盖子打开了。



……那是阳子的东西……



兰玉意识模糊地想道。



……奇怪的女孩……幸亏她今天不在……



但是,这么一来,里家就没人了……远甫一定会很难过。



——啊啊,远甫!



刚才只顾着自己逃命,不知道远甫怎么样了。



…太过分了,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身体下方渐渐形成了血泊,但刚才看到弟弟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更令她难过不已。



桂桂年纪还这么小,他这么乖——那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在父母死去后,姐弟两人牵着手一起长大。



这个国家太悲惨了。她为自己生在庆国感到难过。父母去世,差一点无法继续在这个国家生活,好不容易在里家过着勉强温饱的生活,如今又遭到攻击。这个国家太荒废了,所以暴徒和窃贼才会横行。



阳子。兰玉无意识地握住了手边的布包。



……你要为桂桂报仇……绝对不要原谅那些人。



布包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兰玉茫然地看着手上,看到指尖有金色的东西。



……这是……



金色的印章。上面有印痕。



——为什么有这种东西?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兰玉立刻握紧手上的东西,不让杀戮者看到。



背后再度感受到两、三次尖锐的疼痛。



——景王御玺。



……啊啊。



泪水从兰玉的脸上滑落。



……阳子,救命。



就好像当初从穷奇手中救了我们一样。



救救我们——救救庆国的人民……



4



「退下吧。」



景麒轻声吩咐使令。两只妖魔无声地消失了。固继——北韦的街道近在眼前,目前他们正在远离街道的树林中。



身旁的主人默然不语。



——麦侯是怎样的人?



拓峰的街头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不知道阳子听说了什么事,但当她回到等在城外的景麒身旁时,立刻问了他这句话。景麒没有和阳子一起进入拓峰,因为整个街道都飘着尸臭味。



阳子回来时情绪很激动,景麒无法当着她的面问使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也不知道主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景麒只能据实以告。



「主上,您应该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您不知道浩瀚的为人,就革了他的职吗?」



阳子说不出话。



「臣之前请求主上,在充分调查后做出判断,不要只听官吏的意见。事到如今,主上还在问这个问题吗?」



「我派人调查了,浩瀚觊觎王位,所以并没有投靠伪王,而且还痛恨我,试图杀了我,最后因为事迹败露落荒而逃。」



「既然这样,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但是我听说浩瀚深受麦州百姓的爱戴。」



「臣也曾经听说这个传闻。」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恕臣请教,如果臣袒护浩瀚,主上愿意倾听吗?」



阳子再度无语。



「说到袒护,臣曾经多次请主上慎重思考革除浩瀚职务一事,但比起臣的意见,主上更相信官吏的话。臣曾经向主上报告,臣认为浩瀚并非这种人,为什么革了浩瀚的职,事到如今才问这个问题?」



阳子抬起一双清澈的碧眼。



「……你觉得浩瀚这个人怎么样?」



「臣认为是一个出色的人,但因为只见过两次,就只是有这种印象而已。」



「景麒……你!」



「——如果臣这么说,您会改变主意?当时有官吏证实,也有证人,您完全不愿意倾听臣的意见。」



「够了……我不想听。」



阳子生气地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吭气。从拓峰来到固继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主上……城门要关了。」



「我知道。」阳子不悦地低声说道。



「……您对臣这么生气吗?」



「不,」阳子背对着他,转过头说:「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景麒轻轻吐了一口气。他知道是自己说明得不够清楚。虽然不是不愿意说,只是经常没有想那么多,事后才发现自己说明得不够清楚。



「请主上恕罪。」



「不是你的过错。」



阳子转过头,脸上带着复杂的笑容。



「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我只是迁怒于你。」



「是我说明得不够清楚。」



「不,我应该主动问清楚……对不起。」



走吧。听到主人催促的声音,景麒看着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对主人没有怪罪自己的坚强感到高兴,同时也感到怀念。



——不。



一个令人怀念、充满稚气的声音响起。



——我不应该急着做结论,早知道应该问清楚。



景麒望着抹上一层蓝色的天空。



那个国家——在那里吗?



自己犯了太多的错误。走回往固继的里时,阳子暗自想道。也许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充分信赖麒麟。



「你要回去了吗?」



她在走进城门时问道,景麒抬头看着天空说:



「还有时间去向远甫打声招呼,见了他之后再回去。」



「远甫是怎样的人?」



「臣也不太清楚,」景麒说完,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原本在麦州,听麦侯说,他知书达理、博学多闻。因为有人嫉妒远甫很有声望,试图加害于他,麦侯找臣商量,是否可以将他安置于瑛州某处。」



「浩瀚……原来是这样。」



八成是因为阳子对浩瀚没有好印象,所以景麒无法说出口。阳子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容。



——我真的犯了大错……



她一路这么想着,来到了里家附近,走过转角,还剩几步时,景麒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景麒眉头深锁。



「有血……腥味。」



阳子巡视周围。冬天的里,街上冷冷清清,不见人影。



「怎么可能?」



阳子感到一阵不安,拔腿奔跑,冲进里家的门内。她跑进正房,然后停下了脚步。



……地上有一点点红色的东西。



厅堂内没有人,里家内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兰玉!桂桂!」



血迹从走廊一直向屋内延伸。



「——远甫!」



阳子跑向屋内深处,一头妖兽出现在她脚下。



「没有敌人。」



阳子听到后,点了点头,继续跑向深处。转了一个弯,看到桂桂倒在走廊上。



「——桂桂!」



她跑了过去,跪在地上。弱小的身体深深地插了一把短刀,阳子伸手摸着他的身体,发现他的身体很无力。



「桂桂——!」



「不要动他。」



回头一看,眉头深锁的景麒站在那里。



「他还有呼吸——骠骑,把他带去金波宫。」



「可能来不及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景麒点了点头,意思说他知道。



「有需要的话,我会亲自带他去——你先带他上路。」



「遵命。」随着一个简短的回答声,桂桂的身体下方出现了一头红色的豹,用背把桂桂抬了起来,一身白色羽毛的鸟女支撑着。



「骠骑、芥瑚,拜托了。」



阳子说完,巡视四周。血迹一直向客房延伸,沿着血迹一直走,来到了阳子的房间,看到地上斑斑血迹,景麒忍不住腿软,停下了脚步。



「景麒,你不必勉强,离远一点。」



「但是——」



「桂桂就拜托你了,立刻请疡医治疗。」



「遵命,但是——」



阳子没有理会他,走进了客房,看到卧室的门敞开着,立刻走去卧室,发现倒在地上的兰玉。



「——兰玉……!」



她跑了过去,把手放在兰玉肩上,但立刻缩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为什么?」



——兰玉已经没有呼吸了。



「为什么、怎么……」



兰玉和桂桂不可能和人结怨,兰玉背上的伤痕一只手都数不够,她不知道到底有谁这么痛恨兰玉。



「为什么……?」



阳子抓着浏海,猛然抬起了头。



「——远甫。」



「他不在。」



班渠回答。



「——他不在?」



「里家的里里外外都找过了,都没看到远甫,也不见他的尸体。」



「——为什么?」



「血腥味来自三处,他似乎受了伤,所以可能被绑架了。」



阳子咬着嘴唇。



——之前曾经有一天晚上,有几个男人出现在里家周围,可能是他们?也可能是来找远甫的那个脸色阴沉的男人,或是拓峰那个高大的男人。



回想起来,这些人都有可能,她为自己竟然无法保护里家的人感到懊恼。



「兰玉……对不起……」



阳子轻轻抚摸着兰玉的背,为她梳理凌乱的头发。兰玉的一只手压在身体下方,似乎抱在胸前。阳子不由得为她死去时的姿势也这么痛苦心生同情,她把兰玉的手拉了出来,发现她的右手握紧了拳头。



——她手上握着什么。



从拳头的形状可以了解这件事。阳子摸着她还带着余温的手,轻轻地打开她的拳头,沉重的金色印章滚落下来。



#插图



「——兰玉。」



阳子睁大眼睛——兰玉是否知道这个印章是什么?



也许在当时的状况,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没有时间看印章上刻的是什么,即使有时间,以她的伤势,而且印章上的字是反的,应该不容易看清楚。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思索兰玉拳头的意义。



她的手好像故意藏在身体下方,好像在隐藏什么东西。如果她想要藏起来,一定是不想被杀戮者看到。



为什么要藏?因为这是阳子的东西,而且是纯金印章的关系?还是?



「兰玉……谢谢你……」



阳子不想哭,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真的很对不起……」



如果自己没有出门,如果留在里家,一定可以保护他们。



「——班渠,景麒呢?」



「去宫城了。」



「是吗?」阳子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至少要救活桂桂,否则实在太对不起兰玉了。



——拓峰也有孩子死了。



阳子咬着嘴唇,看着兰玉,深深地鞠躬。



「真的很抱歉,我是个不成材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