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十八章(2 / 2)




「对。我来庆国之前,在某一个人的手下工作,那个人以欺人为乐,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向她抱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当初觉得一旦惹主人不高兴,就会挨骂、叫我去做苦工,所以害怕得不敢说,暗自忍耐着,结果就越来越害怕了。」



「是喔……」



「整天担心会发生不好的事,会受苦、受折磨,凡事先感到不安,仔细思考之后,梨耀大人——我的主人梨耀大人不可能杀了我,也不可能做太过分的事,她甚至没有威胁过我,但我自己胡乱想像,觉得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



铃说完,看向身后的街道。



「一旦习惯了忍耐,就会对不再忍耐的状态感到害怕。他们可能觉得,无论现在多么痛苦,一旦放弃忍耐,就会发生更不好的事……」



「也许吧……」



「但是,痛苦并不会消失,正因为有这些痛苦,所以才会安慰自己,自己太不幸了……现在仍然躲在家里的那些人一定这么想,在自己重要的人被杀害之前不会觉醒……」



祥琼轻轻苦笑着说:



「也许他们会觉得,是那些被杀的人自己做了错事,明知道有升纮那种人,还要做一些会被杀头的事。」



「有可能。」



「人都在彼此竞争各自的不幸。虽然死去的人最可怜,但总觉得一旦同情别人,自己好像就输了,也许觉得自己最可怜和觉得自己最幸福一样,是一件很爽快的事。为自己哀怨,憎恨他人,逃避自己最该做的事情……」



「嗯……有道理。」



「如果有人说,那样是不对的,反而会恼羞成怒……然后怨恨别人,我已经这么不幸了,为什么还要责备我?」



铃小声笑了起来。



「没错,没错。」



祥琼看着低头不语的阳子问:



「对不起,我们说这些很无趣吗?」



「不,」阳子仍然移动视线。「我想了很多事……原来大家都陷入相同的瓶颈。」



「是啊……」



「我觉得,人要幸福很简单,但又很难。」



「我觉得,」铃开了口,「生存有一半是开心的事,另一半是痛苦的事。」



「的确是这样。」祥琼点了点头。



「但是,人往往都只看痛苦的一面,然后就越来越不承认自己人生中也有开心的事。」



「似乎有点像是在赌气,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



「的确会这样。」



祥琼和铃也都沉默起来,和阳子一起吹着风。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铃突然幽幽地说,然后毅然抬起头问:



「我们要不要去绕城墙一周巡逻?」



3



悠闲的下午时光,难以相信眼前正在打仗。



「……到了明天,将会有很多人死亡……」



铃走在步墙上说道。



「因为会有很多人牺牲,所以一定会传人景王耳中。」



听到祥琼这么说,阳子突然停下脚步。祥琼转头纳闷,但立刻笑着说:



「虽然谋反,但没有人知道能不能成功,桓魋他们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推翻呀峰,即使真的成功了,首谋也会遭到处罚,但是,他们说,只要景王能够知道,这样就足够了。」



「嗯。」铃也点了点头。



「他们说,景王一定不知道和州、止水的情况,当发生叛乱,知道百姓这么痛恨升纮和呀峰,一定会好好调查,然后会为百姓思考……他们只是希望达到这样的目的。」



铃说完之后,独自笑了起来。



「其实,我来庆国是为了见景王,祥琼也一样。」



阳子张大了眼睛。



「来见景王?为什么?」



「因为我们和她年纪相仿。」铃和祥琼异口同声地说。



「只因为这个原因?」



「不是,」铃又补充道,「我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我们都是海客。」



铃走在步墙上,诉说挎她经历的漫长旅程。那真的是一段漫长的旅程,一路上发生了很多事,最后终于来到这里。如今开始打仗,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活下去,但她为自己的心情能够像今天的春阳般平静感到不可思议。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海客,觉得自己很可怜,我相信同样是海客的景王会同情我、会帮助我……」



「铃,你真是太优秀了。」



铃听了祥琼的话,回头看着她。



「啊哟,什么意思嘛。」



「我怨恨景王,虽然只是莫名其妙地迁怒于她——我被赶出了王宫,无法原谅和我相同年纪的女生竟然成为王,进入了王宫。」



祥琼也说了她的漫长旅程。父王崩殂、寒冬的里家、差一点被处死,以及被送去恭国,然后逃出恭国的过程,以及逃到柳国,在那里遇见的人。



「——如果我没有遇见乐俊,一定仍然在怨恨,所以我很感激他……」



「乐俊。」阳子小声嘀咕,祥琼回头看着她说:



「他是一个好人,因为景王是他的朋友,所以我相信景王也是好人。」



「……是我。」



「啊?」铃和祥琼都轻轻叫了一声,停下脚步看着阳子。



「什么?」



「我是说,你们在说的景王就是我。」



铃和祥琼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我这么说,你们或许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我觉得听完你们说的事,还闷不吭气似乎不太妥当,所以就声明一下。」



阳子似乎很尴尬,铃和祥琼更加听不懂她的意思。



「……景王?赤子?」



「嗯,官吏为我取了这两个字,因为你们也看到了,我一头红发。」



铃和祥琼终于渐渐感到惊愕。



「你的名字叫……阳子?」



「对,太阳的阳,子孙的子——阳子。」



「——不会吧……」



铃打量着阳子,内心苏醒的想法让她忍不住呻吟。怀里的短剑不正是为了刺杀景王而买的吗?



祥琼也注视着阳子。那是她一直怨恨、嫉妒的对象,如今就出现在眼前,原本已经遗忘的感情顿时涌上心头——她曾经多么痛恨景王。



「如果你真的是景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应该在王宫吗?不是应该在尧天的金波宫吗?



「我是胎果,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正在请远甫教我很多事。」



「远甫?就是那个被绑架的人?」



阳子点了点头。



「升纮派人袭击了里家,好像是呀峰命令升纮这么做,升纮说,远甫目前在明郭——我四处找远甫,想要救他,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你根本没必要做这种事!」



祥琼大声说道。如果是景王——如果真的是景王,应该可以轻而易举革升纮的职,完全不需要让这么多人受伤、死亡。至今为止,到底死了多少人?桓魋派到拓峰的三个人中,有一个人已经死了,她认识的佣兵也死了好几个,铃也不知道丧失了多少伙伴。



「想要抓升纮,必须出动王师,但我没有权限——」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我真的没有权限。虽然我要求景麒撤换升纮,但诸官说,不可以毫无理由撤换官吏,如果要撤换,必须提出足以证明的证据……因为官吏都不相信我。」



「为什么?」



「因为我很无能吧。因为我对这里的事一无所知,所以,即使我绞尽脑汁,也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决定。官吏不相信女王,因为这个国家没有女王运,再加上我这么无知,他们当然无法相信我。」



「怎么可……」祥琼说到一半住了嘴,因为她曾经多次听到「庆国没有女王运」这句话。



「虽然我要求景麒出动州师,州师却无法出兵。瑛州的州司马和三将军都突然生病告假。」



祥琼说不出话。



「如果等我回到王宫,整顿完朝廷就为时太晚了。远甫还没有找到,里家遭到攻击,和我们相同年纪的女孩被杀了,她的弟弟也遇刺,目前命在旦夕。虽然急忙把他送回王宫,请疡医尽力治疗,但目前仍然生死未卜。」



「疡医。」铃小声嘀咕着,祥琼看着铃。铃的双眸凝视着阳子。



「有一个男孩也死在这个街头,当我赶到时,他几乎已经没有呼吸了,所以我无法救他……」



「……真的吗?如果来得及,你会救他?」



祥琼问道,阳子不悦地皱起眉头。



「当然啊,这是一条人命啊。」



「如果那个孩子没有受重伤呢?如果乍看之下并不像生病呢?如果不是被升纮杀了,只是身体不舒服,蹲在那里的话,你会救他吗?」



阳子更加不悦地说:



「祥琼,如果是你,会视而不见吗?不是会带他去看医生吗?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是啊。」祥琼轻轻吐气。铃无言地把脸贴着女儿墙。



「——我的确是一个很不中用的王,我不知道很多百姓遭到杀害,也不知道他们忍受着苛捐杂税和不合理的徭役。我知道一个王只拯救自己看到的不幸的人,说出来会令人喷饭,即使救了桂桂和你们刚才说的孩子,在其他地方,还有其他孩子送命,但是,看到眼前有人承受痛苦,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是啊……」



「嗯,」阳子微微鞠躬说:「对不起,我太不中用了……」



当祥琼低下头时,铃突然抱着女儿墙笑了起来。



「铃,你怎么了?」



铃挥手示意她知道,仍然抱着女儿墙。她的泪水不停地流,把手埋在手臂中笑翻了。



「铃,其实……」



「因……为……实在……太蠢了。」



「铃!」



「因为我完全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擅自期待,又擅自失望。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期待,而是期待王都很了不起——我真的太蠢了。」



阳子困惑地注视着铃,铃难过地笑了起来。



「但王就是这样的命运,大家都对王抱着期待,完全没有想到你的情况,然后就对你感到失望……不是吗?」



祥琼仰天叹息。



「——是啊。」



「……我该怎么办?」



阳子比刚才更加困惑地说。



「啊哟,」铃抬起头,「不是很明确吗?对不对?」



祥琼瞪了铃一眼,再度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是啊,真的很明确。」



祥琼拍着铃和阳子的手臂。



「——当然是迎战州师,推翻呀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