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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2)







1



伴随着鸟儿的叫声,东架迎来了不眠夜后的清晨。



昨晚的雨不知在何时已经止住了。园丝在微亮的房间里,坐起身来,听着窗外的鸟鸣声。她的身旁,阿栗正在酣睡。



——阿栗真是累坏了。



园丝出神地看着阿栗的脸,伸手抚摸他夹着汗水的头发。



到东架前的两晚,园丝等人都是在露天夜宿。三人踉踉跄跄地登上坡道,还被卷入到一场奇妙的纷争中,终于在昨晚能够安睡在里家一侧的厢房中。原本让园丝等人吃了闭门羹的东架,因为一个少年的缘故,也改变了对他们的态度,并进行了款待。有香甜的食物,有安身的房间;有洗净一身疲倦的热水,也有柔软暖和的被褥。



昨晚,当他们母子在房间里安顿下来时,响起了敲门声。园丝满怀期待地站起身来,门口却是东架的闾胥。这位老人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并告诉他们可以任意使用这个房间,如果有任何需求也可以随时告诉他。老人还说东架愿意接受他们母子,他们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园丝心想,自己心心念念的“落脚地”原来就是这里了。闾胥表示如园丝愿意,可以为园丝母子做户籍登记。园丝出身的村子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是能够重新登记的。闾胥告诉她可以继续住在里家,也可以在村子里另寻住处;如果需要工作的话也可以帮忙打点。他还诚恳地说虽然村子本身也很穷,但希望能够使园丝等人有归属感。



园丝深深地施礼并向闾胥道谢。——确实,园丝心中充满了感激。如此一来便不用四处流浪了。不必再夜宿荒野,也不必在冬天挨饿受冻。如果成为东架正式的村民,还能够分配田地,真正在此生根。



可是,园丝却觉得心里就想被挖了一个洞一般,她感到不安。昨晚,她几乎一夜没睡。



园丝所在的堂屋后方,有一个小巧的庭院。庭院另一侧,是迎接重要客人的客房。从园丝所在的厢房是无法看到客房的,就连声音也听不到。隔着庭院外侧的一堵墙,再透过院子里的树木,能够隐约看到亮着一盏小灯。也许,他们就在那里。



——台辅。



那个能够救戴国于水火之人。



而他之前确确实实地救了自己和阿栗。但是——园丝所想到的是,同时他还要夺走项梁。



园丝很想问问台辅为何置重大的责任于不顾而消失了——她知道这是极其失礼的。可事实就是,他消失的这几年间,园丝失去了所有的一切——除了阿栗。他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回来?等到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他回来了。可一回来就要抢走项梁。



项梁说已经不能再护送自己和阿栗了。



眼前那道墙,正是自己与项梁间的隔阂的证据。



——毕竟你是禁军的师帅大人。



对于园丝来说,那是云层上端的人物。在戴国还没发生这一系列事情之前,项梁应该是在鸿基云层附近生活的人吧。



园丝无法走向围墙的另一侧,而项梁也无法与园丝一道留在东架。



当然,这样也就可以了。项梁确实把自己送到了能够落脚的地方,园丝也确实在此找到了落脚地。所以与项梁的旅程,已经结束了。



——她心里清楚迟早有一天是要分别的。



她之前一直觉得项梁似乎背负着什么重大的东西,到现在,她已经明白了。他身上背负着戴国。园丝四处流浪时得知了戴国的现状。戴国没有王,所以如此荒废。项梁漂泊各处伺机以动,而这个“时机”随着宰辅的出现而来临了。



项梁无论如何也无法留下来的。



园丝望着阿栗酣睡的脸,感到心如刀绞。



——阿栗也那么喜欢他。



如果知道要与项梁分别,阿栗也一定会很伤心,一定会每天都想着他吧。



无论怎么劝说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可心中的自己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正由于心中不安,园丝一宿无法安睡。听到窗外鸟鸣,她知道已经快拂晓了,房间里也渐渐有了些许光亮。于是她起身下床,拍打自己和阿栗襦裙上的灰尘。然后在镜台前洗了洗因缺乏睡眠而浮肿的脸。不知是否因为察觉到园丝的动静,阿栗也醒了。他们洗漱整理后,园丝牵着阿栗走出房门,院子里打扫的女人注意到了他们。



“这么早就起来了呀。”



“是啊。”



“昨晚睡得还好吧?”



“谢谢大家的照顾,睡得挺好的。”园丝挤出笑容回答到。女人似乎察觉到园丝在说谎,以劝说的口吻说:“还是多休息一会儿的好啊。——不过,我也正好想着要去叫醒你。”



“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女人缓缓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只是,他们准备出发了……”



园丝吸了一口气——这么快?



“像是要急着赶路。我想着你应该会想去送送他吧。”



不知女人说的“他”是指项梁还是指宰辅。



园丝点了点头,他蹲下来对一脸茫然看着自己的阿栗说:“项梁叔叔要走了,我们去跟他道个别吧。”



阿栗歪着脑袋,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也许年幼的阿栗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可能只是认为与之前一样,项梁只是离开馆舍出去卖货。



园丝牵着阿栗的手跟着女人向里家内部走去。他们穿过回廊,绕过庭院除了庭门。门口已经站着一群人了,他们走上前去,不一会儿见出现了七个人影。她看到了闾胥的身影,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和一个瘦削的老人。有几个整理行装的人,两头骑兽与旁边的一名少年,以及一个女人。女人身后是穿着道服的在村口见到过的那个叫去思的年轻人。还有——还有那个人。



园丝不禁仅仅握住了阿栗的手。



她觉得那就像是自己的丈夫,像是丈夫回到自己的身边来了。然而园丝心中的理性又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丈夫已经抛下自己和孩子死去了。现在,项梁也要抛下他们母子了。他要去战场了。——说起来,所谓上战场,也就是去杀死别人,或是去被别人杀死。



这时项梁也注意到了园丝与阿栗。项梁与平时并无两样,同样是背着行囊,脸上透着刚毅。他向园丝点点头,然后眯着眼睛看着阿栗。



“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项梁边说边向园丝等走近,把手放在阿栗头上,并轻轻抚摸着。阿栗点点头。项梁又望向园丝。



“里宰会帮你们安排好的。”



园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好好保重。”



园丝还是点点头。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项梁也有些窘迫起来。



“我不是要扔下你和阿栗……而是想让你们过更好的生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园丝仍旧是点点头。她心里清楚,项梁说的“你们”,除了自己和阿栗,还包括戴国所有的百姓。为了救这些人,他不得不走。园丝用颤抖的手推了推阿栗的后背。



“阿栗,跟项梁叔叔说谢谢。让叔叔注意安全。”



阿栗有些不知所措,项梁再次伸手摸着阿栗的头。



“阿栗要乖乖听话,等我回来哦。”



“回来?”



园丝诧异地问到。项梁爽朗地看着园丝,说:“当然了。我一定会平安回来,我知道你们会很辛苦,但一定要撑下去,好吗?”



“等你回来,还会再送我们吗?”



园丝结结巴巴地说。



“不会。”项梁笑了笑说,“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用不着再漂泊了——谁都不用再漂泊了。”



东架的早晨,到了开门的时间,大门打开了。两头骑兽和四个人,穿过大门走向了街道。有三男一女和一个孩子,共五个人将一行送至门外。然而,在门内,还挤着数不清的村民。他们跪在地上,直到那四个人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2



去思领着三人,沿着街道向北走去。昨夜的雨云似乎仅仅只是挤出少量的雨水就已经飘远了,三人身后耸立的凌云山周边晴空万里,光线照进众人惺忪的眼里。



昨夜由于收拾行装,所以众人其实都没怎么睡。按理应当相当疲倦才对,可奇怪的是丝毫不觉得困倦,反而感到意气风发。他们意识到,这样一来,拯救戴国的时候终于到来了。



去思则也许是因为首次穿上道袍。瑞云观事发时,去思刚入门不久,基本的道法都还未学完,因此还不算是一名正式的道士。之后,师父在藏身之地授道,完成后师父授予他成为道士的法籙,可是道袍却是无法授予。别说道袍,当时那样的情况,就连蓝衣都是及其稀缺的。然而,今天一早,渊澄将自己穿的道袍授予了去思,并惭愧地对去思说事出紧急,也无法准备新道袍。



原本在成为道士时要举行授予法籙及道袍的仪式,这是立志向道之人最为向往的一件事。然而对于去思等人来说,却是无法完成了。仅是藏身起来坚守道统、制作丹药已是不易,自然也未曾想过举行什么仪式。就连当初渊澄授予法籙一事也是去思没有想到过的,因此还着实感动了一把。如今授予道袍也是一样,去思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穿上道袍,戴上道冠。虽说这是为了旅途方便,却也是喜从心起。渊澄的道袍对于去思虽稍短小,却是从昨晚到今晨这么短时间内渊澄遣人从藏身处取来的,因此去思对渊澄的尽心感到无比感激。



——弟子必将无愧于这身道袍。



这是去思向渊澄的宣誓。渊澄一边点头一边握住去思的手。去思着实地感受到渊澄交到自己手上的重任。



去思正想着,身边传来项梁的声音。



“让你受累了,真是抱歉。”



“哪里哪里。能让在下同行是在下的荣幸。”



去思笑着回答。他想,缘分真是很奇妙。就在昨天,他们才相识,从一开始的误解到敌对,再到向现在这样并肩上路。



项梁没有说话了。他觉得这名身着道袍的年轻人让人感到安心、值得托付。手执棍棒保卫村子安全的同时,他还要走遍所有山头制作丹药,其中苦难是常人无法想象得。在时局如此艰难之际,有人能够忍辱负重,为民尽力,着实让人敬佩不已。而项梁自己,却只是四处彷徨。想到自己与道士的所作所为,项梁不禁觉得羞愧难当。但同时,又觉得庆幸。



——这就证明戴国还有希望。



项梁一边在内心感慨,一边跟着去思往前走。在通过两个无人的里庐后,众人走上一条岔路。据说这条路是曾经附近还很热闹的时候,进山的人们所走的路,人们上山砍伐木材,然后从这条路将木材运下山来。众人登上被秋草侵蚀的坡道,走过一条狭窄的小路,日没时分来到一处荒凉的街道。



“这前面有一个我们常去的小镇。镇上很冷清,但全是我们自己人,可以放心休息。”



项梁明白去思的意思。一行人牵着两头骑兽,是非常惹眼的。尤其是泰麒,他牵着的是从延王那里借来的驺虞,人多时格外惹人注目。



“劳驾了。”



项梁向去思表示谢意,去思笑了笑。



“在下等人早已习惯潜伏活动。运送丹药等物时也须时刻注意不惹人耳目。”



如被人发现有人定期运送货物,必定会让人察觉到可疑。若是给官兵留下印象,搜查起来,只要沿着运送路径,就能查到整个网络。因此,去思等人在离开恬县境内前,决不走大路。他们乔装打扮,走无人的小路。即使被人看见,也不能让人留下印象。随着离恬县越来越远,也就可以走上大路,混到人群之中。



“这真是太难为你们了。”



泰麒突然说到。去思顿时觉得惶恐起来。一路上,去思觉得泰麒的存在让他觉得有些奇妙。项梁大概也是这么认为。泰麒在身边时总觉得全身都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唯一不觉得紧张就是李斋。她似乎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有时见李斋若无其事般的,甚至像是大姐姐一般与泰麒说话,让去思和项梁内心感慨李斋不愧是将军。



他们尽量不去想泰麒的存在,继续往前走,终于赶在太阳完全下山前到了小镇。门前空地里野草繁茂,通往大门的路都已经被野草淹没。镇子的城墙已经倒塌了一部分,另外的地方还有火灾过后的痕迹。像这样风雨飘摇,似乎马上就要完全荒废的小镇在恬县并不少见。



敞开一边的大门下弯着腰站着一名老婆婆,待到项梁等人进门,她静静地将开着的那一扇门关上了。进入镇子后,见前方路边瓦砾堆里坐着一个人,那人背着行李,身着旅行装束,是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男人。那人见去思等人进来,赶忙站起身迎了上来。去思举起手回应,然后转头看向项梁等人。



“这位是神农,他会给我们带路。”



“神农?”



神农是对各处卖药行商人的统称。在各道观制作的丹药,有的被运到同派系的其他道观,并在道观售卖。有的则是交予神农,运到离道观较远的地方贩卖。



“在下至今未曾离开过江州,因此对文州不熟悉,所以……”



去思出生在江州,年少时进入瑞云观。那以后,除了急用外出,几乎没有离开过恬县。因此渊澄特地联络了一名对文州熟悉,且跟道观有往来的神农同行。



“神农一般都口风紧值得信赖。尤其这位,是渊澄师父信赖的人,因此请大家放心。”



就在去思介绍时,那人走了过来,他在众人脸上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泰麒脸上。他微微低下头,说到:“在下丰都,在此恭候多时了。”



李斋觉得他的声音里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似乎是在说你终于回来了。



“在下不才,愿随左右。如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



说完向众人施了一礼,接着看向去思并拍了一下去思的肩膀。



“了不起,做得真好!”



“哪里哪里,这是天意,在下也仅仅是顺应天意而为。渊澄师父说过会有一位神农同行,没想到竟然是您。这下我就放心了。”



“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比我厉害的神农多了去了,多谢渊澄师父看得起我。”



“这其中是有什么缘由吗?”



李斋问到。



“是的”,丰都回答,一边看着众人。接着,他一边将众人往里引,一边继续说到,“其实我是委州人。”



“委州……”



委州的腹地呀岭,即是骁宗的出身地。



“丰都您是委州何处出身的呢?”



泰麒难得张口提问。



“在下是南岭乡人士。骁宗主上是北岭乡出身。”



位于委州西北部的呀岭,是崇山峻岭中相对来说较大的一处城镇,处于四周山道交汇之处,北岭乡的乡城即在此处。丰都出身的南岭乡与此相邻。



“北岭这地方,当真是四周全是险峻的山。”丰都在泰麒身边,一边往前走,一边怀念起来。“南岭处于山岳地带的入口处,还能有一些耕地和林地,当地木材也甚出名。但北岭却是既无耕地又无森林。山太高了,能够作为木材使用的树木都长不上去。也就有些崖边的松树或灌木之类。”



听丰都这么向泰麒介绍,李斋在一旁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想起曾经到访过呀岭。呀岭周边均是荒无人烟的高山,灰白色的崖边点缀着几点绿色,倒是成为一道独特的景观。山与山之间有街道相连,街道附近散布着一些人家,却几乎没有成为村子的规模。通常来说,八户人家聚集一处即可成为一个聚落,可那附近就连同时容纳八户人家的平地也没有。因此只能这里一户,那里一户散布在街道周围,在其周围崖边开垦狭窄的梯田。



“不过,夏天景色倒是不错。到了夏天,早晨容易起雾。高山之间薄雾流转,那景色真是太美了。傍晚时分也不错,夕阳把附近的山脉都照成金黄色,并把一座山峰的影子投到另一座。虽说气候恶劣,可也颇有些名刹大观。”



李斋又默默地点了点头。她之前到访呀岭是在冬季,虽说气候严寒却也不无美景。那严峻冷傲的特点,倒还真有些像骁宗的性格。



“按理来说那地方确实贫瘠,农民也非常艰难。不过呀岭却是个规模相当大的城镇。想来可能是如要从委州往西走,山岳地带的街道是必经之路吧。那里南北分别与凯州和承州相邻,中部以及东部沿海地区也有大城市,但如果要去那以外的地方,则要么绕远路从承州或凯州迂回,要么就只能穿过北岭了。尤其是要去西部或是瑞州,那么从北岭穿过是最近的路。翻过北岭的高山,就能到达鸿基南面,且横穿瑞州的大城市。要去这些地方的话,大家还是愿意从呀岭经过的。”



呀岭作为交通要道比较繁荣,南岭自然也受到恩惠。因为若要从南面去到呀岭,是必然要经过南岭的。



“确实”李斋说到,“我当时到呀岭的时候,确实行人很多。赶着牛马运送货物的人也不少。”



“地势应该很险峻吧?”泰麒回头看着李斋,眼睛里明显闪着某种光芒。似乎因为是骁宗的出身地而格外有饶有兴趣。



李斋笑着说:“确实不算平坦,但道路还挺好走的。路面都用石板铺设,而且到处都有休息处以及供牛马停留的平地。坡道太急的地方还设有供老人或是体弱者行走的缓坡。”



“是吗……”



泰麒自言自语地说。丰都接下话茬。



“那都是骁宗主上的功德。”



泰麒诧异地望着丰都。



“听说那里曾经非常艰险,山体也容易滑落,非常凶险。因此曾经大家宁愿绕远路也不愿从北岭穿过。”



一般来说,有所作为的人都会想方设法报答自己的家乡。其中以对里家或义仓的经济或物资援助居多。而骁宗不同,他选择在凶险处铺设道路。



“一开始大家都不理解”丰都笑着说,“甚至还有人骂他连一两升米都不舍得施舍。有一年北岭遇上大荒年,粮食欠收,有人像骁宗主上请求援助,结果骁宗主上却派了大批石匠过来。”



说着,丰都邹起了眉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也都是一些传说罢了。实际上是送了粮食过来的,当地人认为骁宗主上终于明白家乡需要的是什么了,于是第二年秋天又向骁宗主上要粮食,这次就是真的派来石匠了。这倒是真事。骁宗主上派了鸿基最好的石匠来修整道路。”



“骁宗主上才是真正知道家乡需要什么啊。”



泰麒说着,丰都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骁宗主上每年每季都派石匠来修整道路,道路铺设好了,同行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所以结果就是,北岭越来越滋润了。”



“正是。此外,鸿基来的石匠要在当地雇佣工人。骁宗虽没有直接给与经济上的援助,却提供了工人的工钱。那么被雇佣的工人也能从鸿基的石匠处学到手艺,将来也可以凭这门手艺从事房屋及农地的修缮工作,从而独立出来成为一名真正的石匠。”



泰麒脸上透露着欣喜。



“那些曾经住在巴掌大的平地上建的小屋里的人,如今也能够自己垒起石基,建起正常的房子。农田也是,以前只能在极其有限的地方开垦,如今自己修筑水渠,庐家附近也能开始种地了。”



北岭富起来后,行人增加,那么南岭自然也就跟着富起来了。



“——所以委州西北部倾慕骁宗主上的人特别多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可丰都却低声说:“也正因为这样,所以遭到阿选诛杀的人也特别多。”



“是啊……”李斋觉得胸口一阵绞痛。“我曾经为搜寻主上的踪迹到过呀岭,不过那时,呀岭已经不存在了。”



崇山峻岭包围着的山谷,已经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



丰都点了点头。



“整个城镇都烧了。不过,那里的人仍然相信骁宗主上还活着。即使遭遇不幸,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主上的尸骨并掩埋。所以他们中很多人至今仍在四处搜寻。”



李斋之前来委州时,曾隐匿在山间的一间小屋里。住在那里的老翁虽年事已高不能再去寻找,但他的孙女并没有放弃。



“他的孙女让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主上和台辅……”



然而那二人,却因掩护李斋而惨遭毒手。



听到这里,丰都却笑了。



“如果他们知道李斋大人您把台辅带回来了,一定非常高兴的。”



“是吗……”



“委州百姓一定是这么想的。不论付出什么样的牺牲都心甘情愿。在下就是因为偶然身在东架附近,所以才有机会能献上一臂之力,在下对上天这样的安排感激不尽。”



“是吗……”



就在李斋自言自语时,众人通过一所民居。走在最前头的去思上前敲响了大门。



“就是这里了。要是要里府或是里家当然是再好不过,可都已经被烧了。”



虽说并非完全被烧毁,可也已经不适合居住。既无时间和精力修缮,也无人手可以打理。



“这里的里宰呢?”



李斋问到。



“不在了。名义上还保留有里府,但实际上已经与邻近的村子合并了。不过里祠还在正常运转,由这里的闾胥照看。但闾胥因事出门了,目前不在镇上。”



去思说完后,压低声音对泰麒说:“在下只向他们说是来了重要的客人,请恕在下失礼,称台辅为少爷。”



这时,门开了,门里走出一名中年女性。



“欢迎欢迎。”



“多有叨扰,抱歉”去思说着,招呼一行人进屋。走进大门后,是一个极具生活感的院子,三方被屋子包围,虽是个非常普通的民家,却收拾得非常整洁。



这女人寡居在村里,丈夫和孩子都在官兵的搜捕中死去了。平时到附近镇上工作,有人前来住宿时在家负责打理。女人一边回应众人的问题一边利索地忙活着,除了客人询问外,不多嘴说什么,也不参与客人的交谈。仅有一次,她见泰麒脸色不好,问了一句:“少爷似乎很疲倦,不要紧吧?”



泰麒回答“不妨事的,谢谢。”



女人笑着说:“那您好生休息。”



说着把房间整理后就回去了。



“自己也不容易,却还设法帮我们。”李斋感慨到。



“村里的人真的非常善良。因为我们的缘故,已经牺牲很多人了,可还是毫无怨言地帮助我们。健壮的人都在附近工作,尽力支持着我们这样的热以及老人孩子。”



留在村子里的仅仅只有六户人家。村民基本都到附近的镇上工作。——而实际上,有着几乎与村民同样数量的僧侣和道士也藏匿在此。老人、孩子以及残障之人也留在村子里,负责里祠的打理以及一些细小的村子事务,同时照看着几块小小的菜园以及几头家畜。他们都在尽力维持村子及藏在村子里的道士的生活。



“他们自己节衣缩食地接济我们。”



李斋点了点头。这也是因为像去思他们这样的道士,也在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的百姓拼上自己的性命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啊。



“丹药只有瑞云观在制作吗?”



不知是不是由于想到同样的事情上去了,泰麒这么一问,去思坐直了身子。



“并非如此。其他派系的道观也在制作。大家制作不同的——也不是不同,大家都……”



见去思有些语无伦次,丰都帮他继续往下说。



“这里的其他派系的道观、寺院也都制作丹药。但即使是用途相同的丹药,各派做出的效果也不尽相同。其中也有一些是只有瑞云观才传承下来的独门方药,这些药如果瑞云观不继续做下去的话,将会灭绝。不仅仅是瑞云观,其实所有道观都逐步将制法外传,然而总有一些秘方或是需要特殊器具丹药,所以无法在一处制作所有的丹药。”



“然后再由神农贩售到各处吗?”



是的,丰都点了点头。



“道观分为各个派系,各派系基本只制作本派系的丹药。道观前的集市上集中贩售该派系的丹药,城镇里也有相应的药铺,而向这些药铺批发贩卖这些丹药的,就是我们神农了。”



药铺里除了道观寺院药以外,还有冬官府的药。冬官府原则上是负责发布研制成的处方,而根据处方负责配制,且有技术和设备的,就是这些道观寺院了。这其中也有只能在冬官府配制的药,这样的药就由医师或是药铺直接从冬官府购入贩卖。虽药效较好,然而价格高昂。



“所幸即使是这样的局势下,冬官府的药也还没断,但百姓自身生活都难以为继,冬官府的药品实在是负担不起。那么就只能依靠便宜的丹药了。”



神农负责将丹药运到全国各地,运到各地的道观、药铺、药房。不仅如此,他们还运到各地设置的神农站。各地的神农站由领宰负责管理,领宰再将丹药分派到各处神农社。同时,各地神农社有众多行商的神农,领属于各神农社的神农们担着这些药品定期前往各个里庐进行贩卖。



“神农也有类似于首领的人物吗?”



“并没有所谓的首领的人物。神农其实并非一个组织——想来,就像是一个一个的家庭吧。每个家庭有家长,多个家长再连城一个家族。负责管理这附近神农站的领宰名叫短章。”



“那么短章他现在——”



“已经把据点移到别处去了。瑞云观已经没有了,所以如果还留在此地的话不免让人生疑。也尽量不由神农来运送药品。因此,负责将药送到各道观的,就只能摆脱恬县的百姓了。尽量小规模不起眼地行动,虽力量弱小,却也能帮上去思他们的忙。”



短章手下的神农借助百姓的力量将药品送到各地,其中丰都是负责马州和文州之间的运送。



“我从马州州都威棱到文州州都白琅,再到江州州都漕沟。”



丰都从恬县向各州州都神农站运送药品,他往返的就是这三处。短章手下还有去往其他州县的神农,有的甚至还有前往偏远地区。总体上来说,神农由于前往全国各地,因此对全国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行路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因此路上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泰麒躬身道谢。李斋问:“那么,明天怎么办呢?”



“明天先到北容。北容与这里一样,都是支持瑞云观的,因此可以放心。只是路上不太好走。”



丰都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路上没有太多能休息的地方,还望见谅。”



李斋说:“走哪条路就交给丰都与去思。你们不必考虑太多。倒是我们牵着骑兽,让你们有诸多顾虑,说抱歉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哪里哪里。不过我们在北容已经准备好了马匹,也能为项梁大人准备骑兽。当然了,我们能够安排的骑兽不过是较为平庸的种类。现在正在设法寻求,之后会有我们的人送过来。”



“那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



项梁觉得很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丰都摇了摇头,“我等能做到的也就仅此而已。按理来说应当每人准备一头,不过惭愧的是在下无法乘骑兽飞行。”



丰都说着望向去思,去思则点了点头。



“能骑马就已经很不错了。”



丰都笑了笑说:“项梁大人若乘骑兽的话,可与台辅及李斋大人御空飞行,以此掩人耳目,也可尽早到达目的地。我与去思骑马,虽不及骑兽快,却也不至于太过于拖各位后腿。”



“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由衷感谢大家费心。”



李斋低头施礼。从昨晚到现在,已经麻烦去思等人太多了。也不知安排这一切的究竟是短章,还是渊澄和同仁,又或者是丰都,但所有这一切,不仅劳神费力,还需要有资金的支持,也许大家都参与进来了,着实是让人感动。



李斋不由得再次觉得鬼使神差来到墨阳山,实在是太幸运了。



3



“丰都你真是淡定啊。”



项梁一边将行李塞进床榻下,一边感叹地说。丰都也正在整理卸下的行装,经项梁这么一问,不禁诧异地回过头来。



“此话怎讲?”



众人留宿的这户人家,主要建筑只有一栋正房,仅在堂屋两旁各有一间卧房而已。虽在院子左右另有两间厢房,但其中一间是柴房,另一间是临街的小铺。据说住在这里的主人曾经是卖谷物的禾商。所以建筑物虽坚固且较大,但供人起居的却只有两间房而已。于是其中一间房住着泰麒和李斋,另一间房则住下了项梁、丰都与去思三人。



“话说回来,项梁大人您不用与少爷同住吗?那边卧室也稍微大一些……”



丰都还没说完,项梁赶紧制止了他。



“还是这边好。”



“可是”去思稍稍提高了声音,想要插话进来。“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李斋大人已经失去了右手,万一有什么事,项梁大人您在旁边的话不是更加……”



“别‘大人大人’的。”也不知是多少次了,项梁苦笑着挥了挥手。“听着别扭。更何况,一名道士管我叫大人,旁人听来也觉可疑。”



去思低下头说了一句抱歉。



“另外,你可不能这么想李斋大人。她自己也许觉得失去右手挺难堪,但她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只剩左手也并无大碍。”



剑术的优劣,不仅仅取决于身体的状况。在使剑的情况下,敌我双方距离极近,这是需要的是能够瞬间把握全局的感官以及冷静分析形势的头脑,除此之外,还需要有敢于出手的胆魄。这对于李斋来说都能够游刃有余。



“李斋大人可是经过历练的,她是从一介士兵成长起来的。所以万一有个什么事,我可能还不如她。”



“是吗……”



“我本身是使长枪,要是会使剑我还用什么暗器呀。”



“长枪……那么,项梁大人……不对,项梁您也会使棍棒吗?”



“倒是也能使。怎么?”



“能教我使棍吗?”去思憋足了劲说了出来,说出来后似乎觉得有些难为情。“当然了,像在下这样的人即使学个一招半式也帮不上太多忙。但是,在下实在是不想成为大家的累赘。”



项梁笑了起来。



“这有何难,我和李斋大人都能教你。”



“李斋大人也会使棍?”



“现在这种情况可能有些不便,不过她一定是会使枪的。你想想,骑着骑兽,若是不会使枪或是弓那怎么能行?”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丰都开口了:“是啊是啊——那么,您不去那屋吗?那屋可能更加……”



“我都说了,我要在这边。怎么?我在这儿妨碍到你们了?”



“哪里哪里,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丰都慌得连连摆手。



“不碍事的话,那就让我住这儿吧。我可不敢跟少爷搭话。”



“您也不敢?”去思睁大了眼睛。



“原本就没有太多机会和少爷说话。总感觉有些无法轻易接触。”



去思笑了起来。



“深有同感。——现在知道不只是我那我就放心了。”



“所以我说,丰都很淡定嘛,能跟少爷轻松交谈。佩服佩服。”



丰都一脸无奈。



“原来您说在下淡定是指这个啊。当然在下也感到惶恐,但要是谁都不说话那可就没法一起待下去了。”



“我可做不到。要是李斋大人还好。”



“是吗。”



丰都苦笑着说:“……不过确实,少爷是一个很难让人读懂的人。”



“是吗?”



“在下只是一介草民,云端上的事一概不知,因此也从未想过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内心总认为,应该是一个更加柔和——容易亲近的人。”



“的确。在我印象里,他不是这样的人。以前更加天真。”项梁不由得露出苦涩的笑容,“毕竟,我上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个孩子。”



“那有变化也是正常的吧。”



见丰都笑了,项梁也笑了起来。



项梁回想,曾经见过几次泰麒呢?项梁曾在禁军中军,因此一般有什么活动,总是能够站在泰麒身边的。只是,直接与泰麒接触并不是很多,与泰麒的对话也仅有一次。当时,项梁同中军将军英章将一匹小马送到了泰麒府上。英章的领地盛产马匹,也因此而闻名。骁宗与他商量说想送一匹马给泰麒,于是英章选了一匹最好的小马送了去。英章作为马匹的原主人,由项梁牵着缰绳,送到了泰麒处。



当项梁将缰绳交到泰麒手中时,泰麒对他说“谢谢”,然后问到:“它听话吗?”这是英章亲自挑选出来的,而且是送给泰麒的马,自然接受过良好的调教。在牵着来的路上,也非常驯良,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非常听话。”



“不过,我听说马儿是很敏感的。”



骁宗登基是在七年前,即位后不久即迎来了新年。项梁记得那是在新年刚过不久。泰麒当时年仅十一岁,眼睛里放着光彩,但在看着小马时候似乎透露着些许不安。



“是的,马儿一般是很敏感的。不过这匹还挺大方的,不会想其他马儿一样胆小。”



“我可以摸摸它吗?”



“当然可以,来试试看吧。”



于是,年幼的宰辅将手伸向小马。马儿似乎也没有任何畏惧,反倒是眼中透着好奇看着泰麒。不仅不胆小,反而是一匹性格非常外向的马。



泰麒被逗得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天真烂漫的笑容,是项梁对泰麒最深刻的印象。那时,应是泰麒作为骁宗的使者前往涟国刚回来的时候。



“也真是难为少爷了……”



见项梁一个劲地叹息,丰都说到:“我想,少爷被平时非常信任的人背叛并且身受重伤,这也让他产生了很大的阴影吧。”



想到泰麒那灿烂的笑容,项梁越发觉得胸口刺痛。



“那以后似乎也遭受许多磨难,心里留下阴影也是无法避免的吧。”



“被袭击了……”丰都嘟囔着,“我当时听说台辅身亡了。而且我记得官府似乎是这么说的。”



项梁摇了摇头。



“恐怕,官府应是没有提及台辅。”



去思赞同项梁的说法。



“官府的官报里,仅有王的讣告,并没有提到台辅。”



所以才设立假朝,这有利于营造假朝的设立是在泰麒的首肯下进行的这一假象。



“可是,假朝的行为却有些怪异。因此当有人质疑这不是假朝而是伪朝时,瑞云观都在讨论台辅的处境。有人怀疑台辅是不是已经身亡了,虽然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尽管瑞云观与冬官府交往甚密,却也无从知晓。只是听说王宫里确确实实没有泰麒的身影。既没有人见过,也没听说谁见过。



“听说王宫遭受了灾难,而且是蚀。”



项梁点了点头。



“我当时在文州,所以并不了解实际情况。但就是在蚀发生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台辅的消息了。”



“当时有两种说法,一是被卷入蚀而行踪不明,另一种是被囚禁起来了。”



“实际上,那场蚀是由台辅唤起的。”



这是昨夜项梁从李斋那里听说的。深夜时分,连同泰麒一起在讨论今后的打算的时候。



“当时主上身在文州,而台辅留在了王宫。台辅身边有使令——那是麒麟为守护自己而降服的妖魔,但由于听信传言,台辅将使令都遣去了文州。”



通常来说,麒麟会驱使众多妖魔作为使令,然而泰麒身边却只有两只。李斋说这是因为泰麒出生于蓬莱的缘故。年幼的泰麒被人诓骗,将仅有的两只使令全部遣往文州保护主上,这也就是说,面对阿选的袭击,台辅是没有也无法作出任何防备的。



“阿选袭击台辅时,台辅下意识地逃避时唤起了蚀,据说那叫鸣蚀,是遭遇紧急事态时麒麟唤起的小规模的蚀。”



“太过分了!”丰都义愤填膺地说:“那么台辅受伤了吗?”



“角”项梁说着指向自己的前额,“台辅的真身是麒麟,在化成麒麟时额上有一角,而阿选那一刀将台辅的角砍去了。”



“那他岂不是瞄准台辅的头砍下去的吗?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下得了手!”



项梁点点头,想到稚嫩的泰麒,不禁心如刀割。阿选竟然对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向他的脑门上砍了下去。



“那可是麒麟啊,是我们的麒麟啊!”



麒麟时百姓的守护神,是真正爱民如子,施予慈悲的神兽。就连王也是麒麟对百姓施予的一环。



“所以台辅在慌乱中唤起鸣蚀,结果被卷到了蓬莱。”



蓬莱……丰都睁大了眼,望向去思,去思点了点头。



“准确来说”项梁想起了李斋说的话,“由于没有了角,台辅丧失了作为麒麟的身份。原本麒麟时能够自由来往于两个世界的,但由于台辅丧失了麒麟的身份和记忆,所以无法回来。”



丰都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还是……不太明白……”



项梁苦笑着说:“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虽然李斋向他解释了缘由,可这并不能让项梁完全理解。项梁本就不太了解麒麟,对于他来说,事实就是泰麒没能回来。而且,那是因为遭到阿选的袭击而丧失了回来的能力。



丰都长长地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流落到蓬莱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既没有凶党能追踪到那里,而且我还听说,蓬莱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



那是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幸福国度。



项梁苦笑着说:“不过看样子蓬莱既不是神仙住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幸福国度。起码台辅身上就聚集着大量的污秽。”



“污秽……”



“据说是麒麟才会得的一种病。有血和怨念所引起。”



“怎么会这样……”



丰都惊讶地张开了嘴,去思也睁大了眼睛。



“原本台辅是没法回来的,不仅如此,由于污秽的侵蚀恐怕也命不久矣。是李斋大人亲赴庆国,向同时胎果出生的景王求救,这才能够到蓬莱去搜寻台辅的踪迹。在延王以及其他诸王的援助下,最终把台辅寻回来了,但阿选留下的伤确实无法愈合。如今的台辅,已经无法进行转变,也无法驱使使令和寻找王气了。”



“那岂不是相当危险吗?”



“是的。”



“万一被敌人发现,他们必将再次袭击台辅。回到戴国岂不是更不安全了吗?”



“可这是台辅自己要求的。他要拯救戴国。”



虽说回来了,可现在什么都做不到。正如泰麒自己说的一样,他现在无法为戴国施展任何奇迹。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与其这样,还不如留在庆国。



“如果没有台辅,事态无法向前运行。”



如果仅仅是李斋回到戴国,振臂高呼说泰麒现在身在庆国,那么事态也无法向前推进。只有真正见到泰麒,才有可能有所行动。



在那天真烂漫的笑容后六年的空白,回过来来想一想,可以说那个笑容正是在这场悲剧出现的前一瞬间。就在英章和项梁将小马送到泰麒府上的第二天,就有军报传来说文州出现骚乱。



——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