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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2)



1



文州的季风开始了。这风从戴国东北的虚海的远方吹来,像是能冻住一切一般寒冷的风夹杂着虚海的湿气,最终会撞上戴国北部的山脉,带来大量的降雪。然后,卸下了湿气的干燥的风在琳宇以北的瑶山中变得更加寒冷,最终吹遍南部的丘陵。



在琳宇的一处院子中,李斋正看着上方的天空。越过低矮建筑的屋顶,就能看到挡在北边的群山。山顶上能看到白色的山梁,高处已经开始下雪了。阳光现下正洒在院子里,也没什么风,今天就算在屋外度过也没什么问题。虽然阳关温暖舒适,但像这样能坐在屋外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很快,侵入骨髓的寒冬就要来了。



李斋等人在喜溢的帮助下,尽可能的收集占据了函养山周边的土匪的情报,但得到的自始至终都是些暧昧不清的消息。大多不过是些难以辨别真伪的传闻和风言风语。



“看来不行动起来的话,果然还是没法开始……”



李斋小声地说,去思和丰都点了点头。



第二天,他们离开琳宇,来到了向北延伸的街道上。



琳宇位于瑶山山系以南,其西北方向有一大片山谷,那里就有通往函养山的街道。曾经,那条路周围有着在函养山工作的人们所居住的里庐,但现在已经几乎没人了。这些年死去的人便是有这么多,仅剩的人们也失去了住处,变成了流浪者。



沿着街道,最先到达的就是志邱。从琳宇出发就算是徒步也只需要半刻钟就能到达。曾经住在志邱的女人目击到了,骁宗和阿选麾下的士兵进行着某种密谈的样子。说是在临近里的庙周围的松林里的事情,但现在已经看不到这座庙了。可能是被烧光了吧,这里遍布着焦黑的岩山。



“实在令人痛心……”



李斋一边抚摸着烧焦的松树的树皮一边轻声说。扎根于岩场的松树的树干的一侧被烧得焦黑,叶子早已掉光,另一侧虽然还有正常的树枝,但却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这棵松树的样子是多么有代表性啊,李斋想道。



喜溢也同样,心痛的看着松树。



志邱遭到诛伐的时候,不少的人民都逃进了这座庙里,但却一同被烧毁了。



“哎……”



“即使如此也还活着。”丰都说道,“生命这东西虽然看着脆弱,但是实际上十分顽强。”



要是人民也能如此就好了——去思也同样摸着凹凸不平的树干。



根据喜溢的说法,虽然通往函养山的道路已经封闭了,但志邱前方的街道并非无人。有些像是突然想起这凄凉的街道一样的旅人,朝着函养山的方向前进。



“看来也不是全然不能通行……”



听到去思这么说,喜溢解释道:“前方大约四天左右的距离有一名为岨康的城镇,在那个城镇之前都是可以正常往来的。岨康以北就被土匪占领了,无关的外乡人是不允许踏入的。”



过去,这条街向着函养山延伸,沿着街道翻过山后就能到达辙围,但现在却已经哪里都去不了了。因此,人流也就完全变少了。



“虽然也有从岨康往东的街道,但关键的岨康被土匪控制着,所以那条街也不能通行了。因此,在这之后的街道,除了真的有什么事情的人以外就没有人来了。”



这么说着,喜溢等人的眼前走过了一对老夫妇,两人没有在志邱停留就这么走过街道。两人就像在保护对方一般相互搀扶着,慢慢地爬着这个缓坡。



“是要回去里中吗——若是还有人居住,那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危险,虽然可能会很寂寞就是了。”



“人的确少了很多。——但,那两人是白巾。”



“白巾?”



“对,是以琳宇为本山的天三道的巡礼。”



天三道是戴国北部盛行的道教的一派,作为其所属道士修行的一部分,他们会进行巡游瑞州、马州、文州的道观和本山的石林馆的巡礼。



“这本来是只有出家了的道士才会进行的活动,但近年来,似乎也有没有出家的信徒模仿道士们的巡礼。——手杖上缠着白布对吧?”



正在爬坡的老夫妇两人都拿着一根手杖,手杖上缠着白色带状的布。



“那就是证明。本来天三道的信徒是拿着石林馆免许,将写着墨书的旗子挂起来进行巡礼的。想进行巡礼的信徒向石林观提出请愿,得到许可。这样的话在巡礼途中,就能在过路的庙中得到最低限度的保护,可以住下,也可以得到饭食。那白旗就是得到石林观允许的证明。”



“哦……”



“不过这件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附近的一般民众之中流行了开来。他们虽然是天三道的信徒吧,但其信仰和民间信仰微妙的混杂了起来,宗旨也变了。因此和天三道的巡礼有所区别,称为白巾。”



白巾不需要特地向石林观提出申请并得到许可,因此也没有石林观免许的旗子。作为代替,就像是在模仿那旗子一样,将白色的布寄在身上进行旅行。石林观则将这些人作为在家信徒的一派而接受,还特别的对白巾也给予庙的保护。



“天三道的道士所进行的巡礼,是从石林观开始,经过瑞州、马州、文州,最后回到石林观的巡游。这是段很长的路,所以会边拜访各地的庙和石碑,边巡游道观。虽然有将这些地方都连起来的道路,但因为是以修行为目的的路,所以故意选择了山中艰险的地方。为此,若是有完成巡礼的道士,就会成为受到众人尊敬的相当高位的道士。——就是这种东西了。”



之后,也会有热心的信徒希望能进行相同的巡礼,但对于并非修行者的一般信徒来说,还是比较困难的。路程十分苛酷,若是没有足够的修行走遍这段路本身就十分困难。对于那些即使如此也想要巡礼的信徒,石林观也会给他们许可。这些信徒不走修行道,而是尽可能的使用街道,同时也减少拜访的巡礼地,尽量不去危险的场所。



“也就是说将过程简化了。”



去思说,喜溢点了点头。



“但是,其中一部分还是会和道士们的修行道重叠,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因此石林观也不会简单就给出许可,限制巡礼的场所和集团。”



天三道是以修行为宗旨的宗派,所以其信徒也会进行一定的修行。有一定程度的修行是得到许可的前提。



“但是,白巾却不一样。白巾的巡礼路线是,将道士和一般信徒的巡礼中函养山周边的部分拿出来,在石林观参拜过后去参拜函养山东峰的庙,然后去拜访石碑,在绕函养山一周后回到石林观。但即使如此,也是要花费近一个月时间的旅行。”



喜溢说着望想越来越远的老夫妇的背影。



“天三道的道士和信徒的巡礼都不是那么常见的,但白巾的巡礼却常有。特别是近几年,似乎有增加的趋势。因为和土匪们的利害无关,所以默认白巾是可以在土匪的实力范围里通行的。不过说到底也是土匪,似乎还是出现了很多牺牲者的……”



明知危险却也要去吗。就算土匪能无视他们,现在的山里一定十分寒冷吧。就算途中可以依靠庙的帮助,但旅行本身便是常伴危险的。——去思想着,李斋突然说:“这巡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



“在家信徒的巡礼的话,从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吧。”



“那他们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



确实,喜溢出声道,然后像是陷入思考一样歪过了头。



“正式的巡礼并不是有那么多的东西。繁荣的是白巾的巡礼,但这是自文州之乱后开始的——我想应该是是诛伐之后的事情。不过巡礼的地点仅限函养山周边,确实有可能听过、见到过什么。”



李斋点点头,立刻去追那对老夫妇。



“打扰了……”



李斋一出声,这对夫妇就小声惊叫着回过了头,其中老妇人因为用力过猛跌倒了。



“实在抱歉,没事吧。 ”



摔倒的老妇人和想去扶她而跪在地上的老翁,都一副害怕的样子看着李斋。



“看来是吓到他们了。”喜溢飞快地赶到他们身边,跪下伸出了手,“您没受伤吧。”



两个人惊讶地看着喜溢,或许是看到他身上的道服所以放心了吧,点了点头。



“还以为肯定是土匪了……”



“那真是十分抱歉。我们只是有些事情想问。”



将老妇人扶起,并帮他们掸去了灰尘。



“您是本地人吗?这附近也会有土匪出现吗?”



终于站起身来的两人说,



“我们听说这附近还是没事的。”回答说,“但也听说最近好像特别乱,土匪已经到了很南的地方了。”



“知道这么危险,还要前去巡礼吗?”



听到李斋这么说,夫妇困惑地看着李斋。



“您这个岁数,不会很危险吗。”



两人低下了头,像是劝慰他们一般,喜溢说,



“想必是有坚定的祈念吧——可以稍稍耽误您一些时间吗?”



“诶……好,什么事?”



“您二位这是第一次进行巡礼吗?”



这个嘛,两人点点头。看着他们的去思在心中叹了口气。那对夫妇恐怕是没有对骁宗行踪有所见闻的可能性。



“您二位可有从一同巡礼的人那里听说过,有谁看到过负伤的武将,这样的事情吗。”



“没有。”这么回答道,老翁眯起一只眼看着喜溢,“这是某种审问吗?”



“不,只是单纯在打听熟人的消息而已。就算不是最近的事情也可以,只要是从发生土匪之乱的时候开始,之后的事。”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老翁的回答就像是砰地一声关上窗户一样。



“好了,老头。”老妇人出声,“快走吧。”



“传闻或者什么的也行。”



“我们什么都没听到过——告辞。”



对着匆忙离开的夫妇问道,



“就快要下雪了,您二位路上没事吗?”



“有佛堂所以没关系。”



“我也去参拜过几次函养山里的天帝庙,但这一路还是很艰险的,虽然我知道您二位定是有所祈念,所以不会阻止,但还请您千万不要勉强,还请一定要多加注意。”



两人神色复杂的回过头看向喜溢,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像是写着,感谢您的关心,但不想和你们再有任何关系了。



“喜溢,不阻止他们吗?”



李斋目送着像是逃跑一样离开的两人问道。



“那两个人已经下定决心要去了。”



“但,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老妇人胆怯地回过了头。



“不只是土匪,道路和天气都很危险。”



“他们是深知这趟旅程的艰险的。”喜溢说,温和地笑了,“他们是有这样的觉悟的,所谓信仰就是如此。”



李斋没再出声,但却不像是认同了这个说法。但,去思却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明知危险——即使如此也想去,也不能不去,就是这样的事情吧。看着不断远去的老夫妇,去思想,两个人的祈愿已经迫切到,就算知道危险也要前去的程度了。定是有什么迫使这两人进行这种从未进行过的危险旅途。



“若是能平安归来就好了……”



去思自言自语地目送老夫妇离去。



就在这时,李斋想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回头去看喜溢。



“喜溢,我们有没有可能伪装成白巾呢?”



啊,去思想道。当然这样的话,就不能带着骑兽,连马也不能带吧。盔甲、剑也必须要放下。但相应的,只要在身上缠上白布就可以了。



去思在内心点了点头。如果只是像短剑一样的武器的话也可以藏在怀里。作为手杖代替品的话带着棍棒也没有为问题。这种时候,如果有项梁在的话就更有把握了。——想着,就又开始担心现在他们在哪里了呢。去思摇了摇头,把这样的想法甩掉。现在考虑这些也是没用的。



“我们立刻准备吧。”



去思等人立刻返回了琳宇。当夜总算是准备好了,喜溢说要带一个人来,一同前去。



“他是住在琳宇的人,是十分有信用的人。他十分有豪侠气概,身手也很好,所以浮丘院的人们有什么事也会拜托它。而且他对函养山周边也很熟悉,若是能让他同行那一定会起到很大作用的。”喜溢说,“毕竟我的话会成为各位的负担,考虑到和土匪发生纠纷的时候,我还是不要一同前去的比较好。不能拖李斋大人的后腿。”



说实话,帮大忙了。(*)。以旅行为工作的丰都,至少能最低限度的保护自己吧。去思应该也能想办法吧。但,喜溢却连此都做不到。这就让人担心若有什么万一,还需要一边保护喜溢一边行动。或许是想到了相同的事,李斋感激地接受了这个提议。第二天,在三人站在那里等待琳宇城开门的时候,喜溢带来了一个很眼熟的男人。



“⋯⋯建中?”



听到李斋的叫声,喜溢惊讶地看向两人。建应该也很吃惊,但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困惑地点点头。



“你们原来认识啊。”



丰都笑了出来。



“我们是为了找现在的家,而通过神农的介绍认识的。看来建中同时被神农和浮丘院两方委以信任啊。”



是这样吗。喜溢的脸上露出笑容,感叹道。真是有缘——去思想道,一边说道:“建中你,和函养山也有什么关系吗?”



去思这么问,得到了一个简短的回答,不。而喜溢则代替他说:“建中本来是在近郊的矿山充当坑夫之间调解人的……”



“神农们也是那么说的。”



喜溢点点头。



“因为这个原因,他对这附近的矿上基本上都很熟悉,函养山周围也一样,毕竟函养山周围的里庐本来都是函养山的坑夫城镇。不过我想,建中本人应该是没有往函养山派过坑夫的。”



听到这话,建中点点头。



“那不是坑夫们会去的山。”



函养山里与其说是玉矿,不如说是玉泉。玉泉如字面意思所示,是能够产出玉石的泉水,函养山涌出的泉水能够孕育玉石。天然自然涌出的水会在地下孕育玉石。这样的玉石就能被坑夫们采掘,但是函养山可以说是戴国最古老的玉泉,虽说曾以无穷无尽的巨大埋藏量闻名,再怎么庞大的玉石玉石储量,现在也已经快耗尽了。骄王的时代就已经只剩下在函养山的各处所涌出的泉水而已了。每个玉泉都有各自的坑氏盯住,其泉水会孕育玉石。坑氏从国家或者州那里得到独占泉水的许可,然后在那里孕育玉石,但是一般来说为了从泉水中孕育出的玉石不被抢夺,他们在坑道中会见到数座关卡,来将泉水的位置藏起来,同时在关卡处设置守卫进行保护。



“既然已经有坑氏在养玉了,那就不需要坑夫了。”



不过若要寻找新的玉泉,就必须借助坑夫的力量。但从很久以前开始函养山就已经可以说没有新的玉泉了,因此建中也没有向函养山派去过坑夫。但是,函养山的周边——瑶山南部一带有几个小的玉泉,不仅如此,琳宇周边还有很多能够产出金银一类稀有金属的矿泉,矿山本身也很多。建中就是负责在这些地方工作的坑夫之间斡旋的。



“在文州之乱发生的时候,函养山周边还在运转的玉泉,大概能有多少呢?”



李斋这么问道。不到十个吧,建中回答。



在骄王失道,国家开始倾覆的时候,以函养山为中心,周边的玉泉,包括琳宇周边的矿泉都开始干涸了。虽然也有找到新的玉泉,顺利步入正轨的山,但没能这样的山也很多。坑夫们就这么慢慢地没了活计,但是,曾经的泉水和泉水通过的水脉形成了混杂着沙砾的玉层。这些玉层虽然几乎没有作为玉石打磨的价值,但若是作为好看的石头也不是完全没有需求。当时有很多人去采掘这样的玉层,但这些也被土匪一处一处占领了。



“毕竟文州对于土匪是放置不管的,文州侯就没打算好好实行政事……”



喜溢失望地说。一度曾被王师驱散的土匪在阿选上台,文州的王师离散过后,又开始聚集了起来,将穷困的人民作为食粮取回了原本的势力范围。而文州对此则是放任不管,丝毫没有将土匪排出拯救人民的打算。



“我记得占据函养山的应该是一个叫朽栈的土匪。以前主要的土匪头子都被王师讨伐,剩下小到没必要特地去讨伐的残党形成了新的势力。朽栈就是其中的一个人。”



和过去不一样,既没有很好的组织起来,也不是说特别强。只是一群莽汉聚集起来罢了。但即使如此也不是谈谈话就能相互妥协的对象。



“虽然我想并不是特别的危险,但千万还请注意。”



喜溢这么说道。第二天,大门刚开,去思等人就离开,再次自琳宇向北。因为拿着武器只会刺激到土匪,所以只带了代替手杖的棍棒,并在其上挂上了白布。半刻左右,就走过了志邱。



2



四个人花了三天到达了一座中型规模的城镇。这是能够安全来往的最后一座城镇了。再往北,就会进入土匪的势力范围,若想继续旅行就要更加注意才行。



第二天早上,建中带着众人走进了一条冷清的街道,周围的虽然还残留着里庐,但已经几乎没有人,甚至像是废墟一样了。



“不过,至少还有屋檐和墙壁……”



去思自言自语了一句。



若不是被土匪占领了,这里既有屋子又有土地,明明只要没有土匪,在浮丘院和其他各个地方聚集着的荒民们就可以在这里生活了。



这里也看不到那些在琳宇周边随处可见的茂盛的鸿慈,这便是这里已经被放置不管许久的佐证。



夕阳时分,已经能看到那座名为岨康的城镇了,但他们却不能接近那里。虽然看起来还是十分荒凉,但到处都亮着的灯火证明了这里并非无人。街道从岨康的西侧继续向北,另一边,在临近城镇前的地方有一条路向东延伸,似乎能登上东边能看到的那座山。



“这是……?”



“这是向东的街道,会穿过两座山峰之间,应该会通到琳宇以东向承州走的斗梯道。”



丰都这么回答道,建中也沉默地点点头。这个强壮的男人几乎不说什么话,如果有什么问题问他,倒是会回答,但几乎都只会做最低限度的回答,令人难以亲近。但即使如此,他也被众多的荒民所信赖着,定是有不得了的人望。



——要不然就是拿出了不得了的结果。



这么想着,李斋微微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丰都说:“您怎么了嘛?”



“不知怎么的,我想到了主公的事。——自己没什么人望,那位曾经这么说过。”



诶,丰都瞪圆了眼睛。



“没有……人望?”



这着实令人意外,丰都的表情就好像想这么说一般。李斋笑了,自己当时恐怕也做出了这样的表情吧。



——怎么会。



只说了这一句,李斋就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说到人望,根本找不到比骁宗更有人望的人了。也是因此才能登上玉座的不是吗?



——因为看样子,我既不有趣,也不讨人喜欢。



骁宗苦笑着这么说。这是刚刚即位的冬天,出现了——新王太过性急了——这样的说法的时候。真的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在李斋这么问骁宗的时候,得到了这个回答——没有人望。



“就算问我,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我应该会回答因为人民需要。”骁宗那时说,“毕竟人们已经疲于骄王的榨取了,我想尽可能快的让他们看到希望。”



“那自然是如此,但是……”



但即使如此,还是会有人跟不上这么激烈的变化。他们恐惧着变化本身,会有像是会被激流冲走一般的感觉。李斋不是完全不明白对于前方的不安和胆怯。



“但实际上,之所以这么着急还是因为我自己性格如此,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永远都要全速前进,否则就冷静不下来。毕竟我没什么人望啊。”



李斋和丰都一样瞪圆了眼睛。



“诶?……怎么会。”



这是事实,骁宗笑着说道。



“像严赵,霜元,卧信这样的人是会有人望的,大家都这么觉得对吧。严赵豪放磊落,霜元认真品行端正,卧信豁达,所以他们会有很多仰慕者。”



“这倒是……这我明白,但是……”



“英章虽然有些坏毛病,但……”骁宗苦笑着说,“但却正因为有些坏毛病,若是投缘的话也能感受到他的魅力吧。像正赖就是,嘴里总说些不好听的却还是和英章很亲近,对英章委以全部信赖的人也很多。”



的确,李斋回应道。虽说有很多人讨厌他,但同样,仰慕他的人也很多。特别是其麾下,很多人都由衷地钦佩着他。



“而我却没有像这样的特点,只知道一味墨守成规,既不有趣,也不讨人喜欢——也就是说,没有人望。”



“但人望也不是说只是这种意思……”



“虽然人们能对其人品抱以信赖,也能够让人感觉亲切,但这并不是人望。”



“主上您被多少人敬爱、信任着啊,刚刚说到的严赵他们也十分尊敬您啊。就算这样也能说没有人望吗?”



“大家都只是相信我所做出的结果罢了。”



骁宗笑了笑,倒是没有妄自菲薄的样子。



“若是没能拿出结果,就没有人会追随我。”



“那怎么会……”



“我并不以此为耻,只是想说这世上还有像我这样的一点也不有趣的人存在。但就算是这种人,只要不断拿出结果,不断积累,也会有人追随。如果一定要说我有人望,那是也是因为我做出了结果。所以我才会总是着急地想得到结果。”



啊,李斋点点头。确实,骁宗的人望是由他所做出的实绩积累而成的。



“……不由得就变得急于求成了啊。”



骁宗说着,看向了云海。



——而现在,我所追求的结果就是,为人民带来安宁的生活。



没错,骁宗说。



丰都听到李斋所讲,似乎觉得很有趣地发出,哦,的感叹。



“那实际上,那是位无趣的人吗?”



“是个不懂风雅又一本正经的人。——但我却从未考虑过那位是否有趣。”



“从未考虑过,也就是说,正如那位所说啊。”



这谁又能知道呢,李斋正说着,去思说了一句:“那位大人,想必现在心里定是充满苦楚吧。”



李斋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刺穿了一样。



骁宗还没有死。——也就是说,此时此刻,还活在某处。那他现在内心应该无比明白,自己没能为戴国的人民做任何事。所以他知道戴国因此走向了荒废,他也知道阿选放弃了施政,人民现今无比穷困吧。若是如此,他到底该有多么悔恨啊。——李斋从未这样深切的感受过骁宗的心情。



“……确实是这样啊。”



就在李斋这么自言自语的时候,她的面前走过了一个带小孩的女人。女人年纪大约三十出头,虽然看着十分憔悴,但却端正地挺着身子,一手牵着女儿快步走着。女人的头上抱着白色的布。



“……难道说,那个也是?”



李斋小声问道,去思也跟着她的视线。丰都惊讶地看着这对母子,然后像是被弹出去了一样向她们走过去。



“抱歉打扰您。——但是您现在,难道是想去函养山吗。”



突然被搭话的女人惊讶地回头看向丰都,视线停留在丰都手中挂着白布的手杖上,安心下来一样表情缓和了不少。



“对,没错。几位也是?”



是,丰都点点头,看向被母亲拉着手的女儿。小女孩的年纪大概有六七岁的样子,天真的脸庞紧张地僵硬着,紧紧握着母亲的手。



“是您女儿吗。你好啊。”



丰都向小女孩搭话,但她胆怯的躲进了母亲的身后。



“真是对不起,这孩子特别怕生。”



“没什么没什么,我吓到她了吧。”



抱歉啊,丰都向小女孩摆出了笑脸。



“您女儿也很您一起进山?”



“对,没错。”



“这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但是……”丰都担心的说,“这不是很危险吗?我听到传闻说,这附近的土匪最近似乎有些乱来。”



“这个传闻我也听到了……是真的吗?”



“似乎是的。而且现在已经过了立冬,高处已经开始下雪了。带着孩子进山会不会有点胡来啊。”



听了丰都的话,女人有一瞬间像是内疚了一般移开了视线。



“但……那也不过是传闻。原则上白巾是不会有事的。”



女人想就这么结束这个话题,催促着女儿。



“要走了哦。——希望你们都能一路平安。”



冷淡着说着,母子就想这么离开,但李斋却挡在了他们面前。



“你没听见吗?再往前就很危险了。”



“只是说有这种传闻而已吧,我们会好好注意安全的。”



“本身就是危险的吧。说是不会有事,但对面可是土匪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改了主意,那时候土匪们也不会告诉大家他们改了主意。”



“确实。”



女人焦急的看着李斋的背后——她们想走的路。



“我这是为了你们好,还是回去比较好,至少等到气候好一点的时候。”



“为什么身为白巾的你要阻止我?”



女人神色严肃地瞪着李斋。



“我要去。我会好好注意安全的,所以放我们过去吧。”



“但是……”



“我当然知道这很危险,”女人大声地说,“我丈夫也是死在这前面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



“就是因为他没能达成愿望所以才要去。——谢谢你们的亲切提醒。”



女人说着行了一礼,但态度始终是十分冷淡的。



“至少把孩子托付在哪里不好吗?”



“给哪里?”



女人冷眼道。



“现在这种时候你让我把孩子能放在哪里?要是有能放心代我照顾她的地方,难道我会把她带来这种地方吗?”



“但是……”



“别管我了,我不能不去。”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女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无比严肃眼神盯着李斋。



“你是什么人?”



李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对吧。也不是文州的人,而且平时也没怎么为生活发过愁。一看就知道只是穿些粗劣的衣服做些伪装。为什么富余的外乡人要学着白巾的样子?”



“我住在琳宇。”李斋回答,“我确实不是生在文州,但信仰和出身没关系吧。”



是这样吗,女人冷冷地说着牵起了女儿的手。



“……那座山里有很厉害的道士大人。”说着女人看向北边耸立着的山,“是过去进山升仙了的尊贵的道士大人哦。只要能见到那位大人,就能现在这种摆脱饥寒交迫的状况了。这孩子也是,就能活下来了。”



那怎么可能,李斋想道。不可能有仙能降下这种奇迹。这到底是谁传出的故事,真是梦话。



——但是,她想道。这说明文州的人民已经被逼到,不得不去追寻这种虚无缥缈的故事了。



“为了这孩子,我也不得不去。”



留下这句话,女人就牵起孩子的手,像是被追着一样往岨康去了。目送着母子离去,李斋向去思他们说。



“追吧。”



“真的能阻止她吗。那真是位顽固的女性呢。”



丰都这么说。



“但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啊。至少可以保持一段距离跟着,如果发生了危险就能及时帮他们,也能让我们看起来像是同行者。只要土匪们觉得他们有同伴,想必危险也会减少。”



是,留下这样的声音,去思第一个去追母子二人了。



“岨康现在的安全情况如何?是完全处于土匪的支配之下吗?”



“被土匪所支配是肯定的,但那里也有很多外来者。因为那里聚集了一定数量的土匪,所以也有些生意人在,有生意人的话就会有货物的流动,也就是说有人出入。也有很多在附近的山里工作的坑夫,所以并不是说只有土匪,至于评判那里安不安全,就因人而异了。”



李斋点点头。走在前方的母子回过头,向他们用投以严厉的视线的同时小跑着向前走,就这么重复了几次,女人察觉到李斋等人只是跟在后面而已,便放缓了脚步。甚至在岨康的门前,隔一会就停下了脚步,好像等待李斋等人缩短距离一样。可能是想到了一群人一起的话更安全吧。



在进了门的地方那位母亲向周围看了看。城镇充满了浓郁的荒废色彩,半毁的建筑就那么放置着,仅有没有损坏的建筑物中点着灯,但城镇的大部分看上去都是无人的。右手边的拐角处的建筑物旁边,一面小旗子立在那里摇晃着。



“是向石林观的庙宇前进的方向吧。”



白色的旗子是指明通往庙宇的路线的记号,建中这么说。正与他所说的,母亲走向旗子那边的街道。街道十分冷清,虽然往来的人还没有彻底消失,但附近的建筑中点着灯的窗户只有一半左右。能一目了然地看出这条街道的住人比街道本身规模要小得多。这里本来是交通要道,是连接函养山和琳宇的街道和前往承州的街道的分歧点。附近矿山众多,听说当年很多坑夫都在此十分拥挤。



母子在昏暗的街道上专心地走着,各处都立着沾满灰尘的白色旗子。他们追寻着白旗在街道上前进,转过一个拐角来到横道上。转弯的时候,女人斜眼投过了视线,好像在确认李斋等人是否跟上来了一样。在后面追着两人来到横道,在笔直的路的正面,能在很远的地方看到像是庙宇一样的门和屋檐。



“庙里应该有道士们在吧。””应该有。”建中简短地回答道。



因为是石林观用来修行的地方,天三道的道士基本都不对外界进行干涉。所以才能和土匪讲和,让他们不去侵犯这里。



“这样啊。”李斋嘟囔道,但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影子。道路一旁的小巷里,出现了好几个男人。



男人们明显是土匪。虽然没有穿着铠甲,手上似乎也没有带着武器的样子,但却散发出流浪汉的气质。那些男人像是要挡住母子的去路一般散乱地站在路上。



“有什么事吗?”



听到母亲不安的声音,李斋加快脚步,缩短与母子之间的距离。



“没见过你们啊。”



传来好像喝醉了的男人的声音。



“我们是白巾,还请不用管我们。”



“这个时候上山,山路很麻烦吧。还带着孩子可要费尽了吧。”



“请让我们过去。”



男人挡在了想要继续前进的母亲面前,脸上带着粗鄙的笑容。



“就算是为了孩子,还是算了吧。”



对对,别的男人附和道。



“放弃旅行,把路银留下吧。”



是盗贼吗——李斋紧紧握住手杖,这时建中开口了。



“说好的白巾是可以通过的吧。”



男人们看向建中——看向李斋等人。



“是你们要放弃旅行,既然如此就不需要路银了呗。”



“要是放弃了那就不是白巾了。”



“不会放弃的。”母亲说,想从男人之间冲过去。但被其中一个男人抱住了。



“都叫你放弃了。”



“这样才比较明智。这附近也快要下雪了啊。”



“你们要放弃了,所以路银我们就收下了。当然会让你们帮忙倒酒的。”



去思瞥了一眼李斋。李斋微微点了点头。去思拿着手杖冲到母亲的身边,戳向抓住了母亲的男人的肩膀,在男人离开母亲的时候又去打他的手。



你要干什么,男人大叫了一声。



“让他们进庙里。”



李斋边和建中说,边把向去思那边伸手的男人们的手腕都弹开。建中点点头,侧身从冲进男人和母亲之间,用力敲打了男人的手肘,然后立刻抱起了孩子。去思打落了想去追建中的男人的手。从一边伸出的手抓住手杖一拉,去思也不反抗,就借力突进,用肩膀撞向男人的胸膛,同时让悬在半空的脚站稳。男人栽了个跟头当场倒下了。



把握住这个瞬间,建中带着母子二人向庙的方向奔去。丰都飞奔出来堵了路,挡在想去追他们的别的男人面前。而去思则用手杖扫过停下的男人的腿。踩着倒下男人的膝盖,立刻用手杖戳进了从旁边飞奔而来的男人的心口。



——好。



去思自己点点头。多亏了李斋和项梁,他的身手明显比原先好了不少。



“你进步了。”



去思听到了一句含着笑的低语。李斋的脸上一瞬间浮现出微笑,同时用华丽的手法让一个男人倒了地。就在这时。



去思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从他们刚刚过来的转角处又赶来数个男人。



“走吧。”



李斋说着,眼睛看向庙。正好看到消失在山门之后的母子二人和建中的背影。母亲在进门的同时,回头看向背后。但从这么远的地方却是看不到母亲的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一开始出现的醉汉里,有两个人像是失去了战意一样躺在地上。剩下的三个人还不死心地不断寻找机会想抓住去思等人。他们在男人之间穿梭,开始朝庙那边跑,但他们的面前又零散地出现了多个男人。



——被前后夹击了。



去思他们立刻背对背地集中了起来。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就发现至少前方有六人,后方则有七人。然后从街道那边又又三个人赶了过来。不过好在这些人基本都没带武器。



“前面,突破。”



李斋低声说道。去思和丰都点点头,立刻朝赶来的六个人那边突进。去思用手杖朝着正面的男人的胸口刺去。正想继续撞这个一脚踩空的男人的时候,旁边出现一个男人阻止了他。去思躲开后后立刻调整了体势,随即向其打去。又想趁对方他、退缩的时候乘胜追击,但却被第一个差点被他撞了的男人冲了进来。(*)竭尽全力地躲开,脚下不由得停了下来,就在这时后又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接近。



总算逃出来,想制造些空隙,便对前面的男人伸出了手杖。他想把被拨开的手杖高高举起的时候,却被从背后抓住了手杖。他扭过身子挣脱,往侧面移动拉开距离。一个趴在地面上的男人抓住了去思的脚。虽然去思很快就踢开了男人,但在他拉开距离,重新摆好架势的时候,数十个人已经纷纷来到他的背后。



——不行的。



去思感觉到背后冒出令人讨厌的汗水。所谓寡不敌众就是指这种情况吧。他又想起了项梁的话。在数量上凌驾于对手便是这是绝对的,



一个人不能应付多个对手。至少以去思的身手是不行的。就算盲目地想减少对方的数量,总是会有人从旁边出现碍事。这之前都能躲开是他运气好,但若是数量再增加,连避开这些人都做不到了。



已经开始害怕起来的去思看向一旁,李斋冷淡地将前方出现的男人们全部排除。虽然想去给李斋打掩护,但若想赶往那里,就会有人出来阻止他的脚步。就算是那个李斋,周身不断靠近的人墙也在不断缩小。拿手的兵器是手杖的话实在是不像话。



去思不管不顾地向着他和李斋之间的人墙挥着手杖突进。想着总之先进入攻击范围,让对手退缩,然后再突破想办法逃出来的话……



正跑着的时候,感觉到侧腹不断的被什么打了。一瞬间,去思停止了呼吸。摇摇晃晃地把脸转了过去,发现旁边有拳头打过来。总算多了开来,但下一个瞬间,又被抓住了手腕。去思想去抵抗那股要把他拉倒的力量的时候,额角突然受到了重击。去思眼前一黑。黑暗中有光炸裂开来,瞬间丧失了五感。他马上又感受到从腹部传上来的一阵痛疼,回过了神,但去思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跪在了地上。他想站起来,但却发现自己被压住了。他扭动着身体想要逃走,但压着他的手又变多了,很快他就被拉倒了。



——不要被对方的攻击打到。



他想起了项梁的声音。



——被打到就输了。



“白巾难道不是可以通过的吗!”



大声喊出这句话的是丰都。他同样也被按倒在地,正不断喘着气。



“这实在太不讲道理了!”



“想这么问的是我们才对。”



一个奇妙的从容不迫的声音插了进来。从人群之后出现的是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的强壮男人。脸上浮现出惊讶地笑容。



“为什么白巾要给我们演一场这么激烈的武打戏啊。”



“那些男人威胁我们的同伴——女性的同伴。”



听到丰都的叫声,男人挑起了眉毛。



“女性?”



“已经先一步,进去庙里了。好不容易才逃进去的。”



去思看向的庙里没有一丝动静。甚至没有女人或者建中向外窥视的样子。聚集在路上的男人们挤在一起,人数似乎又有增加。只有李斋一人总算还能站着,但她周围被厚厚的人墙围了起来,似乎是已经放弃抵抗了只是站在那里。



高大的男人也看向庙宇的方向,然后摇了摇头。



“但好像什么人也没有啊?”



“而且还有孩子在,但他们却想抢钱。”



唔,高大的男人的嘴里发出声音,向倒在路上的男人中的一个弯下了身子。



“发生了什么?



“那些家伙突然就打了过来。”



“你在说谎!”



丰都出声道,男人对此只是忧郁地挥挥手。



“总之,还得让你们给我详细说明一下情况。——带走。”



周围的男人们中传出,但是,的声音。既有看上去满怀愤慨却无法发泄的男人,也有感兴趣的等着看笑话男人们。



“是这些家伙先动手的。”



有个人说,想继续和丰都辩驳,但却被高大的男人阻止了。



“……朽栈。”



“总之,先让我听听是怎么一回事吧。”



去思看向这个一脸目中无人的男人。朽栈,不就是盘踞在函养山一带的土匪的头目吗。



“给我个面子吧。”朽栈露出吓人的笑容,“我讨厌让城里变得乱七八糟的。”



3



土匪们用绳子捆住去思等人,将他们带到了离城门不太远的旅馆里。看来这里就是他们的根据地了,有很多窗户里点着灯,还能听见很热闹的声音。李斋等人被押进刚进大门的一间小屋。



“——好了。”



高大的男人说着,拉来一把古旧的椅子,抱着椅背坐了下来。用带着笑意的眼神看向坐在地上的李斋等人。



“那我再问一次。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李斋对男人怒目而视。



“我们是白巾,当然是是为了参拜才来的函养山。”



听到李斋的话,朽栈嗤笑道,“参拜?至少你们的目的并不是庙,这点我还是明白的。是山对吧?”



“山?”



装傻也没用,朽栈摆了摆手。



“我看到过好几次了,你们在没有路的山里徘徊,说到底还是以石块为目的的对吧?这里的坑道全都在我们的控制下所以你们进不去,所以在找山里还留着的洞穴想进去。”



李斋对这嘲讽的口气感到火大。那位母亲说,要进山寻找从前升仙的道士。只要能见到那位道士,就能摆脱现在的困境——虽然是如此虚无飘渺的说法,但在穷困的她的眼中,那就是唯一的希望吧。因此她才在这样的季节,带着孩子,不顾危险来到这里。而导致她如此穷苦的,就是土匪。文州的土匪帮助了阿选,这才导致了骁宗被赶下玉座。民众的困苦也同样,是土匪的错——李斋不能原谅土匪们欺虐已经不得不依靠伸仙的人民。



“白巾的目的是巡礼,因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所以我们至令为止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不可能,不可能。”



“你难道看到过我们搬出石块吗?”



“虽然没有,但肯定是还没找到吧。”



说着,朽栈夸张地摆出一个为难的表情看向周围。



“毕竟我可是个老好人啊。我是想着,偶尔有那么一个两个过来拣点石块回去,我也就默许了,所以才放过你们了。”



围观的男人们听了这话做出不同的反应,既有人笑了起来,也有人无奈地摇着头。



“但是,总感觉你们好像是有什么隐情。”



朽栈说着,用抱着椅背的胳膊撑住了下巴。



“我感觉像是有人把白巾们组织起来了一样。虽然看上去完全是要去山里参拜的样子,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另有所图。”



“你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一开始以为是在找废矿,但后来觉得是不是在很久以前的废矿的洞穴里,想找能捡些石块的地方,之类的。但后来觉得也不是这样。”



朽栈的眼神有些吓人。



“你们其实是用这种方式,在探查我们的行动——为了得到这函养山想要要袭击我们。”



“胡言乱语。”



“真的吗?虽然我也是半信半疑,但刚刚我却确信了。你们不可能是什么善男善女。你们,身手太厉害了。”



特别是,他嘟囔道,朽栈直直的指向李斋。



“你——你以前当过兵对吧。”



“这我承认。”



去思不禁小声地叫道:“李斋大人。”李斋看了看去思,点了一下头。



“在这里说谎的话就没法继续下去了……我以前的确是一个士兵。如您所见,因为失去了一边的手臂,所以只能辞职了。这样的话来追寻神佛到底有什么奇怪的。”



“唔?那些家伙是你部下?”



“是侍从。我一说无论如何都想来巡礼,他们就决定一起来了。”



“我信你才……你继续。 ”



“因为听说白巾前去函养山是没事的。所以才连一把剑都没带,只是为了祈愿才来的。但却在庙那附近被那些男人们缠住了。他们抓住了和我们一起的女人,想让她交出路银,还威胁说让她倒酒。所以我们只是为了让她能逃走而已,毕竟她可是带着孩子呢。”



“尽会编些无聊的故事。”有个男人生气地出声道。男人盯着李斋这边,“明明是你们先找上门的。”



李斋想反驳他,但在那之前,朽栈就先:“你给我闭嘴。”



“但是!”



“我刚刚就已经发现你们一个个都酒气冲天了。我也知道你们一喝醉酒不分是非了。”



被一针见血地戳穿的男人沉默了。李斋对这个朽栈的言行感到意外。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不想在这座城里和我们发生争执吧。所以我就相信你们说的,是他们先找过来的说法吧。”



李斋点点头。



“但是,我可不相信你们是白巾。你说你们是为了祈愿而来的。是为了祈愿得到神仙的加护而来的吗?还是为了诅咒把你的手臂切掉的家伙而来的?”



朽栈装傻一样地说,然后抿嘴一笑。



“白巾来这里才不是为了那种正经的祈愿。”



李斋心里觉得奇怪,沉默着。朽栈继续说:



“那些家伙巡礼是为了达成结愿。通过那样的巡礼来唤醒从前函养山的神仙。”



——能见到道士大人的话。



那位母亲说话的话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身为白巾的你却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为什么呢。”



被正面质问,李斋只能移开视线。



“之所以要进入连路都没有的山里,是为了确认神仙到底有没有苏醒。我当然是不会相信这种蠢话的。但是,白巾们的说法都是统一的。他们可谁也不是为了自身的祈愿而来的哦?”



——所以,白巾对于天三道来说才是“别宗派”。



李斋悔之莫及。如果单是信徒们来拜访石林观的庙或者石碑,是不会被叫做“别宗派”的。是因为有宗教理念上的不同才会有所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