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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2 / 2)


葆叶在制作武器一事是不言而喻的。葆叶曾说“行善”,正如她所言,她随性地一掷千金,买下已成废墟的牙门观,将其作为别庄,用于召集浮民、附近村子被烧毁而流离失所的荒民、因反对阿选而遭难的幸存者等,以及意欲反抗阿选的人。



“我们在制作普通的武器,以及冬器。”



她表面上声称要在地上建一处玄圃而召集了大量的工匠,实际上招来的大部分都是制作冬器的工匠。



“我听说白雉未落。若真如此,迟早有一日会需要武器的。问题是能否召集到能使用那武器的人——毕竟在这里的绝大多数都是荒民或反民,即使有士兵,也都是下级士兵,几乎没有对军事了解到能对鸿基起兵的人。——不过,事情还是要做在前头。”



这么说着,葆叶笑了下。



“李斋你应该能帮上忙吧?”



李斋一时无语。



“将军难道不是为此才寻找主上的吗?”



“……待时机成熟,在下却之不恭!”



葆叶颔首。



“那么,在此之前,你可以随意差使我们。”



李斋等人被带往牙门观的内院。在狭而深的山谷中,数座路亭及楼房鳞次栉比,虽然往日园林的风情可从中窥视一二,但与其不符之处也甚多。在那处可见简陋的作坊,坚固的库房,以及俨然一副侠客模样的人们。



被召集起来的人们以及大量的物资都在那儿。无论是否冬器,所有武器都被堆放在兵器库内。



“居然有这么多武器……”



李斋感叹不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儿有武器和兵粮。”葆叶道,“还有骑兽。骑兽不好搜集,但还是有一定的数量。李斋你带来的随从也可随意挑选看得上眼的骑兽带走。没有骑兽代步想必很不方便。”



“可以吗?”



“本就是为此而搜集的,不必多虑。我搜集的都是些被驯服过、不挑人的骑兽。”



“为何你会做到如此地步?”李斋的声音在颤抖着。



“这个嘛。”葆叶笑道,“李斋你恐怕会觉得不可思议,在骄王手下获取暴利,大肆敛财的商人,如今居然做好了举兵的准备。”



“我不清楚你赚取的是否暴利……”



“就是暴利。因为骄王是按我的要价来买东西的,所以我就狠狠地漫天要价了。”



即使葆叶不卖,骄王也会从其他玉商处购买玉石。哪怕得不到玉石,他也不会停止压榨民脂民膏。虽然她对骄王的苛政感到愤怒,但即使拒绝与其交易,也不会增加百姓的收入。可她也不喜欢施舍他人,因此干脆挥金如土,只要买上一件奢侈的衣裳,就能使得相关者受惠。她认为如此便足矣。——可又是从何时起,她开始冒着极大的风险收集武器,召集反民的呢?



直接的转折点在于王失去音讯之事。有人将正统的王从王位上拉了下来。那么王迟早会去夺回王位的。若将来要对伪王宣战,她想站在正统的王这一边。



不过,葆叶既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也并非正义之人。尽管她对骄王的放荡及伪王的暴政都愤慨不已,但她认为自己并非是那种会义愤填膺地站出来的高尚者。若葆叶真是德高且满腹正义之人,应该会将积攒的财富都分给穷苦的百姓。然而,葆叶丝毫不愿对百姓进行施舍。那为何她会做到如此地步?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硬要说的话,只能说这是她自己的财产,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地去挥霍。



“哎呀,大概是我讨厌伪王的做法吧。我很不满那种家伙在世上横行霸道,想把这不顺眼的家伙痛揍一顿,但仅凭我自己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所以要是有人能把他干掉,我一定大力支持的。”



李斋虽然点了点头,可牙门观里拥有的人员物资已超出支援的范畴。如此大的规模必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吧。



“你这里有多少人?”



“在这里的主要是当地的侠客。潜伏在白琅的反民和侠客,加起来将近两千人。”



“……这么多!”



在州侯眼皮底下聚集了如此庞大的势力,为何没有引起上面的注意呢?



李斋提出了质疑。



“应该说,正因为是在州侯眼皮底下。”葆叶露出嘲讽的笑容,“文州城哪,已经病了。”



“……有所耳闻。最早生病的就是文州侯。”



“不仅仅是州侯,主要官员多数也生病了。”



不过,那难道不反而更危险吗?病者不但会对阿选失去反抗之心,还会支持阿选。听说他们都对他言听计从。



听李斋这么一问,葆叶回道,“稍有不同。病者确实会无条件服从阿选。但意思是他们只是按照阿选的指示刻板地行动。在这种服从下,他们并非出于本意迎合阿选而采取行动。换言之,他们就如同木偶一般。”



“木偶……”



“阿选应该下了命令要文州侯警戒叛乱。因此,他的确是在警戒。也就是说,他在监视着有没有地方发生动乱。一旦在某处发生叛乱,他就会立即报告鸿基,同时派兵镇压吧。接下来就是阿选擅长的歼灭战,无论反民与否,他们会将周边的村庄一个不留地全部歼灭。”



“最初……”葆叶撇了撇嘴,“我本以为歼灭战也就那么回事。也就是说,阿选下的命令是若发生叛乱就彻底镇压并斩草除根,所以文州侯就是这么做的吧。他听说白琅有谋反,就会将白琅斩草除根。”



“怎会如此!”李斋喃喃道,有一种莫名的恍然大悟。的确,阿选的手段与其说是冷酷残虐,不如说给人以死板的印象。并非冷漠,而是冷酷无情且漫不经心。



“文州侯他们会规规矩矩地按命令办事,但不会做除此以外的事。虽说他们会警戒叛乱,却不会主动去搜查有反抗之意的人。要是由我来警戒,就会监视人员流动及货物流向,是否在哪里有人员聚集,或货物大量堆积等。还有就是传闻了。我会在城里安插间谍,监听街谈巷议。——可是,州侯完全不做这些事,好像连一丁点打算也没有。”



“怎么会……”



“哎呀,我倒是对此感激不尽。多亏如此,只要我稍微使点手段,就能轻而易举地隐藏起来。倒不如说地方上更危险,因为地方官会为了迎合上头的命令,积极地搜寻反民。”



“使点手段?”



“我会请神智还清醒的高官保护。——并非所有州官都生病了。然后,大部分没有病的州官虽说无奈地顺从了上头的命令,但绝不欢迎阿选及归顺阿选的州侯。因此,他们即使察觉到像我这样的人在为所欲为,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其中也有发现我形迹可疑并紧急上报的家伙,不过那种时候,只要有庇护我的高官在,就能不了了之。”



“高官……”



葆叶颔首,“有个人我想让李斋见见他,我想他马上就会到了。见一面如何?”



“荣幸之至。”李斋答道。



5



那天傍晚,葆叶为李斋引见的是一位年貌六十左右,仪表出众的男子。



“下官是司空大夫,字敦厚。”



据说正是这个男人在暗中支持葆叶,但李斋内心仍稍觉纳闷。司空大夫是冬官长,在国家机构中相当于大司空。因其位列六官长之一,虽身为高官,但在政治地位上则位居末位。他在朝廷中的话语权不强,但相对的,也确实不易受到朝廷的干涉及影响。不过,李斋还是有些意外于葆叶居然是在冬官长的庇护下一直逍遥至今。



“敦厚他呀,是工匠出身的。他可是一心一意做冬官的老狐狸。”



因为葆叶是笑着如此介绍的,看来他也并非是历任要职的重臣,碰巧才当上了冬官。



“那么,您是从骄王的时代起就……?”



对于李斋的问题,男人用深沉的声音回道,“还要在那以前。”李斋大吃一惊。冬官府的工匠从不参与政治斗争,因此有不少人会长久地呆在冬官之位上。虽说她知道这一点,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在骄王统治前就在朝中做事的人。



听到李斋的坦白后,他说,“在冬官的工匠中,像下官这种还算不得老资格,经历了三代王朝的也大有人在。”



敦厚含笑说道,“冬官在朝廷中的地位略为特殊,就像是游离于朝廷之外。不过也好,这样我们才能自由行事。”



“州城内部现在情况如何?”



州侯及高官都忽然生病——李斋等人知道归知道,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后又发展成何种状况,可以说是完全不清楚。据说文州患了病,而事实上,最早改变立场的就是文州侯。



在骄王时代,治理文州的是一位心狠手辣的州侯。这个文州侯被骁宗首先撤换了,之后上任的文州侯是骄王时代的高官,这个人也曾担任过夏官长,对于骁宗及其部下而言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物。李斋在革命前原本是属于承州师,因此对他不甚了解,但骁宗部下们对其评价甚高,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都出类拔萃,不少人说比起夏官,其实他更适合担任地官一职。然而,新文州侯以变乱为契机,令人始料不及地变换了立场。有人猜测他是否在战乱前已经开始生病了。这是因为,在文州生乱之时,州师的行迹已经极为可疑。



文州侯病了。可是,文州却有以州宰为首的众多官员。总不可能那么多官员全部都生病了吧。生病的是文州侯,他们不认为他可以凭武力镇压这些官员。若是如此,就应该会出现反抗势力,若有人反抗,则肯定会引起为肃清谋反而导致的骚乱。——尽管如此,患病的势力却非常安静,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肃清行动,也没有因谋反及暴政而引起混乱。他只是变得默默无闻,平时都保持着沉默。



患病势力的内部到底发生了何事?——李斋抛出这个问题后,敦厚收紧了下巴。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



“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吧?”



“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就像李斋你从外面来看觉得他默默无闻,只是保持沉默一样。州侯只是默不作声了。他把自己关在州城内闭门不出,即使偶尔出来一趟,也只是下达命令。没有人知道州侯闭门时在做什么,以及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直闭门不出,所以就像不存在似的。”



有人看不过去而直言相谏,也有人试图反抗。特别是,他不时下达的命令完全是阿选授意的,因此,对阿选有所不满——或者是,认为应该保持一州独立而奋起反抗的人接连不断。



“可是,从那以后就和你经常看到的情况一样。前一天仍在违抗州侯,甚至直言不惜谋反的人,过了一天就突然对州侯恭顺起来,然后就如同州侯一般陷入沉默。若是高官,则会听从州侯之令行事,若是下级官员,则什么也不会做。他们会把自己关在自家宅邸闭门不出,或是如幽鬼一般在城内游离徘徊。”



反抗州侯者不是生病,就是被肃清。州侯肃清官员的做法与外界是一样的。大量士兵涌入官员宅邸或府第,将里面所有人一网打尽、尽数杀害。若当时正好有来客访问,也难逃一死。



“在州侯患病初期,连续发生了数例此类事件。时间一长,高声批判州侯的人就消失了。即使有人默默辞去官职,也不敢大声违抗。……剩下来的不是病后如幽鬼般的家伙,就是将忍气吞声选择雌伏之人,以及利用这种情况来满足私欲的奸诈小人。”



“函养山上也是如此吗?”



李斋询问道。



“函养山一带被土匪所占据,下官也很奇怪为何文州会放任不管。”



敦厚“哦”了一声,稍微沉思片刻。



“下官不认为贪得无厌的小官吏会放过这里。若那里有人在的话,多少会收点税吧。若连这点都不做,恐怕只有一个理由了。”



“你说的理由是?”



“在主上失踪时,文州似乎被下令不得向函养山周边出手。州官们可以不去察看情况,也可以不去干预,倒不如说——是不准他们干预。估计这个命令至今还在生效,州侯没有撤回当时的方针。”



“……当时的方针还在生效?”



“恐怕是的。”敦厚答道。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不准干涉函养山应该是阿选下的命令,所以州侯就像人偶一样盲从。只是因为一直没有下达撤回的指令,所以大家也就不闻不问了。既然说了不许干预,奸佞们也不会去违抗命令。”



姑且来说只要不批判州侯,不公开违抗命令,就不会受到责难。对有良心的官吏而言,虽然会遇到难以遵从的命令,但只要不提出异议,即使消极应对也不会被责罚。



“所以啊。”敦厚苦笑道,“我们只能回答遵命。若是碰上不喜欢的命令,我们就会装作一副在为执行命令而做事的样子,然后将其束之高阁。若上头来询问进展,用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即可。若真按指示行动,那是因为终于有必要行动了——这就是实际情况。”



“这行得通吗?”



“对患病的那班人来说是行得通的,难的是如何避开那些乘势而起的奸佞小人们。他们可是会主动来落井下石的。——不过,司空倒没什么影响,毕竟司空可是受到国家及州的精心保护的。”



“保护?”



敦厚点了点头。



“下官是这么认为的。上头也没有积极地做什么,只是在城内弥漫着不许干涉司空行事的氛围。国家上层也是一样。恐怕是因为大司空是在阿选的保护之下。”



“——琅灿?”



“没错。琅灿虽然从大司空之位上退了下来,但实质上她还是掌控着司空。国家上层既不会向司空下达无理的命令,顺从国家的州侯也不会对司空提出无理的要求。现在的状况是,只要不违抗就可以随意行事。反正只要不表示出露骨的谋反之意,司空们的人身安全也有保障,像是资金、冬器样本及技术指导的冬匠都是想要多少上头就会提供多少。”



“琅灿也病了……?”



“应该没有病,她没有陷入沉默。”



“那么……难道她投靠了阿选?琅灿吗?”



敦厚面露不解。



“您最好是这么想。患病者的最大特征就是会失去存在感。琅灿大人并非如此。琅灿大人十分忌讳知识、技术的散失,一旦肃清冬官,无论怎样都会导致知识或技术散逸。所以至今还能从中窥见她不愿冬官被肃清的强烈意愿。遵从琅灿大人意图的冬官都受到了保护。也就是说,琅灿大人没有生病。”



总之只须默不作声,冬官府就是不可侵犯的,奸臣小人们也不能对冬官出手,只能放任自流。



“拜其所赐。”葆叶讥讽一笑,“我们想雇佣多少冬官府的工匠都可以。只消对敦厚说我们需要能工巧匠,敦厚就能以技术指导为名义派人过来。因此,我们储备了大量的冬器。”



“况且。”敦厚说道,“州侯目前死气沉沉,州侯城也不受控制。若我们能顺利集结兵力,拿下文州城也并非不可能。”



李斋猛地倒吸一口气。



“现在州侯城内部是一筹莫展,但如果从城外制造突破口,城里那些忍辱负重的人也会前来协助的吧。患病者们基本上都萎靡不振,即使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会陷入被动。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一口气拿下这座城。”



李斋握紧了拳头。——如此就能如愿以偿地得到这座城了。



“要撬开文州城,至少需要一军……”



李斋不由地喃喃自语,静之听到后点了点头。



“若只是制造突破口,一军就足够了。——州师在多大限度上会听从我们调配?”



敦厚思忖片刻,“目前可以确定的相当于有一军,若实际行动起来,只会有增无减。”



“若能联合内外两军之力,的确攻城并非难事。”



李斋颔首,接下来就是为了维持从文州城到鸿基的补给,他们最少还需要一军。若连这个也能得到手的话——。



静之应该也在思考同样的事情,“我们应该至少需要相当于三军的力量。其实卑职更希望有四军,一军保护文州城,一军维持补给线,另外两军则攻入鸿基。”



听他这么一说,敦厚噗嗤一笑。



“到那时候,主上是否在阵营里呢?”



“啊!”静之轻呼一声,看向敦厚,然后又盯着李斋看。李斋点了点头。



“必须如此。——不过,若主上在我们阵营,全国潜伏的势力都会聚集而来,到时规模肯定不止三军。倒不如说,那时就有必要担心该如何养这么庞大的军队了。”



葆叶放声大笑。



“这点你无须担心,粮食也有储备。——不过,这些存放多年的陈粮,可能多少有些霉味儿。”



李斋回了她一笑。士兵及物资只要能维持当下就足够了,因为一旦找到骁宗,就能获得他国的支援。



总算好像看到了一丝光明。现实中自然没有那么轻而易举,要说李斋等人光是想集结起相当于一军的兵力就显得目标过于远大。因此目前提及的可能性看似半是痴心妄想,但“有可能”与“不可能”之间就已是天壤之别。虽说眼前的道路还细如蛛丝,但他们第一次走上能让骁宗夺回王位的道路。李斋等人目前所走的路确实在通往未来的王位。



……上天并不曾抛弃戴国。



可是,问题是骁宗。



“在浮民那里没有听到类似的传闻呢。”



葆叶这么说后,敦厚也表示同意。



“那年之后三年间,阿选对支持主上的势力进行了残酷的扫荡。阿选会从鸿基派手下过来,州师也追红了眼。尽管如此,连出现类似主上的人物的传闻都没有。明明他们连逃入小村庄的士兵都要一网打尽,难道会真的放过主上吗?”



实际的问题是,阿选发现反民后,采取的手段是将整个村子烧光。对于百姓而言,无论如何都想避免被打上反民的烙印,为此,一旦听说哪里有士兵逃过来,就会主动上报州师。他们是想说包庇士兵不过是个人行为,与全体村民无关。尽管如此,结果往往是连同整个村子一起被诛杀,但村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周围依然盛传着只要主动上报就能得救的传闻。



“事实上,比起受到诛伐的琳宇一带,反而在稍远的地方,这种传闻更加根深蒂固。”葆叶这般说道,“我认为这种情况下,主上不可能藏在那里,藏在琳宇周边倒说得过去。”



敦厚也赞同她的意见。



“当时,迎合阿选及文州侯的潮流也很兴盛。土匪生乱之后,像武人打扮的陌生人经过,或有带着伤者的人等事都被彻底挖出来了。假使受伤的主上经过白琅一带,州师一定会收到消息的。”



“为防万一,我也问过出入牙门观的人有没有见过像主上的人,也请他们去找过,若能提供情报就有赏。虽然是获得不少情报,但因此增加人员都是些四处逃窜的士兵或反民。”



葆叶在文州全境总共有六处住宅,在马州、承州也另有两三处。每栋住宅都收留了士兵和反民,其中大部分是确认了收集的情报后的结果。



“你是说里面也有士兵?”



“有的,总人数大概在三千左右。只是,大部分人都不在这里。毕竟在文州安置大量王师余党还是过于危险。如果承州也安置不下,就让他们暂时以佣人的身份留在马州的园林或住宅里。”



有些人也会被店铺雇佣,但人数并不多。此外还有马州的寺院,多数士兵会扮作修行僧藏身在那些和葆叶有关系密切的地方。 



“那些人里面有骁宗大人的部下吗?”



“没有。至少像王师的师帅、旅帅等人藏得很深,不然就是和反民一起被处刑了。”



虽然里面有他们手下的部卒,但并没有具备统整军队的力量和背景的人。



“就算再有本事,仅凭卒长或伍长是没法让其他士兵追随的呀。”



“这……或许是如此。”李斋点了点头。军队中等级森严,话又说回来,若级别不够,就难以有效调动士兵。



“所以我内心十分感激能遇到李斋。如此一来,我们集结起来的士兵,终于可以在关键时刻时行动了。”



说着,葆叶叹了一口气。



“可是——主上却不在。我想他至少没有从函养山那里往西边逃去。不管是州师的盘查还是我这边的搜查,哪一个都不是他能躲过的。”



敦厚也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沮丧,李斋等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在第二天离开了牙门观。在回去之前,葆叶按照约定赠予了静之和去思骑兽。虽然也让酆都选一头,但被他坚决辞退了,作为补偿,去思选了一头能载两人的骑兽。静之原来的骑兽死在了混乱中,他这次找到了同种类的骑兽,高兴得眉开眼笑。



“卑职从没想过还能拥有一头独谷。”



独谷外形似虎,比驺虞要小上一号。虽然身上有着老虎般的条纹,但头型似犬类,从后脑勺到背部长了一片如鬃毛般粗糙的毛。虽然这种骑兽并不多见,但性情勇猛且机灵。



“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李斋大人,但独谷敏捷又活泼,真的是很棒的骑兽!”



李斋不由苦笑。所有骑手都认为自己的骑兽才是最好的。



“卑职刚入伍时就一直很想要一头自己的骑兽。当初跟着卧信大人去黄海的时候,老实说也是卑职向他借了一头骑兽。”



那时候借的是卧信的独谷,自从他自己能拥有骑兽后,就一门心思地去找独谷。



“必须给它起个名字呢。”



看着静之一边念叨一边给骑兽装上马鞍,葆叶笑了笑。



“你能喜欢,那就最好不过了。”



李斋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由衷感谢您的盛情款待。”



葆叶对她点了点头,随后回头看向身后。



“——夕丽。”



被叫过来的是一个武人打扮的年轻女子。



“她叫夕丽,以前是进军的士兵。好像是中军吧。”



女子郑重行了一礼。



“卑职为中军卒长。”女子郑重其事地说,“李斋大人,十分荣幸能见到您。卑职一直在默默地祈祷您的平安无事。”



“中军——那么你是英章的……”



李斋再次审视女子的面容,遗憾的是记忆中没有任何印象。   



“是的。卑职忝列末席。”



据说她在军队解散后没有去处,于是被葆叶保护了起来。



“以后联系李斋一事就由夕丽负责。若不事先定下来,说不准之后会出什么差错。以后人手应该会逐渐增加,但目前就全权委托夕丽了。总之今天先让她跟你们一起回去,熟悉一下据点的所在地。”



“卑职愿尽绵薄之力,请您多加关照。”



夕丽深深地行了一礼。



李斋对她笑道,“如此我心里就踏实了,也请你多关照。”



6



鸿基也迎来了新年。原本新年之际要举行数项仪式,但阿选的王朝从未举行过。当阿选被指定为新王时,众人的确很期待他是否会恢复各项仪式,但既没有在冬至安排郊祭,到了新年也没有举行任何仪式。



——一切照旧,什么都没有改变。



张运一边思忖一边去出席六朝议,不曾想今天会有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正等着他。六官长如往常般列坐等候着张运,当张运一进入外殿,他们就应全体跪拜迎接他。可是,今天迎接他的只有恭谨的一礼以及困惑的眼神,其理由当他看向玉座时就一目了然、不言而喻了。往常空着的玉座上垂下了珠帘。——也就是说,阿选现身了。



张运慌忙走向自己的位置。再次有人入侵六寝——叔容在审问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恐怕是泰麒的大仆项梁干的好事。接到这份报告后,张运原打算在今天的六朝议上提议泰麒的待遇问题。泰麒的专断行径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换言之,就是侮辱阿选,即使他贵为宰辅也不可饶恕。在泰麒反省自己无能的期间,让他闭门思过——他是准备这么说服六官长的,因为实际上的确有人入侵六寝,不仅接触了罪人,还打死打伤了看守的士兵,所以他认为应该是说服得了众官员的。这段时间六官长屡屡对张运摆出一副百般责难的态度,反而表现出向着泰麒的样子。不过他还是干劲十足,认为应该可以扭转这种可恨的局面。



——在他沉思的同时,锣声响起,珠帘的内侧出现了动静,有人即将从那里出来。铜锣第二次被敲响,以此为信号,所有人一起伏地行叩头礼。珠帘被揭开——然后张运保持着两手撑地的动作抬起了头,并大惊失色。在他眼前的不只是阿选,宰辅也出现了,就站在端坐玉座上的阿选身旁。——这幅光景是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但这才是本来应有的样子。



按照惯例,总之必须要先说点什么。张运急于开口,但阿选制止了他。



“如众卿所知,台辅已经回朝。之前因为有伤在身,因此台辅一直在专心疗伤,不过也是时候考虑登基仪式之事了。”



闻言,朝堂上的臣子们之间响起一片欢呼声。



“我之前多少荒废了些国政,我固然认为交给有能力的官员便可高枕无忧,但目前看来也不都是我想象中的能吏。”



阿选冷漠的语气,转眼之间就让原本欢声鼎沸的朝臣们一齐陷入了沉默。



“必须重整朝纲。——首先是惠栋。”



惠栋就站在台下,正对着张运。惠栋被召唤后,来到阿选面前行了一礼。



“依据台辅的任命,瑞州州宰一职由你来担任。瑞州州治荒废得不堪入目,你好好辅佐台辅,一雪前耻!”



“臣遵命。”



“张运。”



张运听到自己的名字,紧张得后背紧绷,冷汗涔涔。



“张运及六官长,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我信赖你们是能吏,才会将权力交到你们手上。希望这次你们对得起这份信任。”



“是!”张运一边低头应答,一边想着该来的还是来了,只觉得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虽说他完全没有意料到会被称之为无能,但却无话可说。在玉座的威势之前,不允许有任何反驳和借口。



——会被撤职。



若他不设法做点什么,阿选未必不会因他的无能而放弃他。既然阿选已经说了“再给一次机会”,那假若他再出现什么失误,就会有被撤换之虞。这一切——都是因为泰麒的归来——不,说来都怪六官无能。



“一个两个的!”回到冢宰府后张运粗暴地大吼大叫。“都自私自利。我就是被一帮无能之辈给拖后腿了!”



“您说得太对了。”案作恭敬地回应道。



“就算冢宰再怎么能干,如果最为关键的六官不作为,那就难以施政。”



“对吧!”



张运把椅子踢得换了个方向后,咚地坐了下去。



“再不治治那群蠢货,就会连累我的名声。干脆把所有人都撤换掉如何?”



“可那是否上策呢?冢宰您也知道,那只会招来不必要的反感吧?”



案作轻描淡写地劝谏,接着又奉承道,“主上也说了再给一次机会,六官长因为这次的事想必也吓得提心吊胆。若能就此兢尽职守,必定会为冢宰的功绩添上一笔吧。”



“他们真有这能力吗?”



但对六官下命令的就是张运自己吧,案作在心中腹诽。



“或许现在开始遴选下一任人选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一旦到了紧急关头,提前选拔出可替换的人员,应该可以有效防止政治上出现混乱。”



“六官长肯定会提出异议。”



“您可以让他们见识下您的真本事,让六官长们好好学学。”



“让他们学——”张运说着露出一丝笑容,“原来如此。”



“培养优秀的辅官本就是为了王朝。预先选拔候选者,既可以为将来储备人才,也能成为让六官长不能敷衍了事的砝码。”



“就是威胁吧。”张运笑着说,心情似乎又好起来了。“其实就是威胁他们,一旦有什么不足就要把他们撤换掉。”



“可以随他们自己去领会意思。重要的是六官能按张运大人您的要求行事。”



说着,案作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六官现在正应该为了冢宰鞠躬尽瘁。”



“没错。”张运满意地点了点头。



7



那日下午时分,大门口忽然传来的一声巨响,駹淑惊得在值勤处站了起来。



“台辅在吗!”



在大声呼喊下,午月率先冲向大门,駹淑紧随其后,随即停下了脚步。



来人如岩石般巨大的身躯站在积雪的门前。他身穿盔甲,单手握着一把大刀。



駹淑感到脚在微微颤抖,这显然是针对台辅的袭击。那高大的身躯、与体格相配的巨型大刀,完全能想象得出当他挥舞那大刀时会发出多厉害的呼啸声。他一边紧张得手脚冰凉,一边用颤抖的手架起了长矛。可是——那把大刀一击就能轻易把这矛给砍断吧。



午月制止了蓄势待发的駹淑。



“——岩赵大人?”



听到午月这么一喊,对方眯起眼睛看着这边。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就烦你向台辅通报。”



駹淑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而伏胜此时终于姗姗来迟。



“这不是岩赵大人吗,敢问您有何贵干?”



“因台辅再三召见,本人特登门拜访。烦请你去通报一下。”



岩赵话还未说完,惠栋就跑了过来。惠栋一见到岩赵,便以端正的姿态对他深深地行了一礼。



“您终于来了,下官立即通报台辅。”



说完,他对身后的侍官交代了一声,接着便示意岩赵进屋。



“请您到里边稍候。”



駹淑环视四周。这位武将是谁?就这么轻易地把他带到宰辅面前真的没问题吗?难道不是说访问者不得见台辅吗?至少駹淑以前接到的命令是,未经允许的人是绝不能让他们接近台辅的。



“駹淑——没事的。”



午月把他一直架着的长矛轻轻地按了下去。



駹淑一脸困惑,“……可是。”



“那人是原来禁军左军将军,是骁宗大人的部下。”



“是。”駹淑只能点头。他听说骁宗麾下的将军大部分都逃走了。 唯一留下来的是左军将军,有传言说他被解职后一直闭门索居。不过说是说闭门索居,实际上是遭到禁闭了吧。



惠栋并不在意駹淑的困惑,而是恭恭敬敬地将岩赵带往前院。他们穿过前院,登上基台,踏入门厅时,前方迎面跑来几个人影。



这几人駹淑看着都很眼生,他猜测其中佩戴双刀的女孩应该是大仆,但跟在她后面的那个年轻人却是第一次见。他貌若蒲柳,一脸惊讶地迎面赶来,然后停下脚步。



岩赵看见他后,也停下了脚步,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然后当场跪了下来。他将大刀置于身旁,深深地叩头行礼。



“……台辅,多么令人怀念。”



那么,那就是宰辅吗?駹淑瞪圆了双眼。可那头发——。



年轻人蹦了起来冲向岩赵身边,在伏地叩头的岩赵身边跪下,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岩赵,你平安无事吧?请你抬起头。”



岩赵抬起上半身,再次注视着泰麒。



“您长大了……”



“是的。”泰麒点头道。他的发色和金色相距甚远,是有些奇特色调的黑发。是这样吗,駹淑有些发愣。——对了,据说泰麒是黑麒……。



那么,这个真的是戴国的麒麟?就在他眼前,跪在岩赵身边的宰辅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很高兴你能过来。”



駹淑是第一次见宰辅,说起来他连麒麟都是第一次见。他没想到麒麟居然也会像普通人一样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这段时间是卑职过于无礼。虽然卑职一直非常犹豫,但也希望区区的微薄之力能成为台辅的支持,因此便前来拜见台辅了。”



“说什么微薄之力……”泰麒摇了摇头。“我十分需要岩赵的力量。请你助我一臂之力,拜托了。”



“卑职十分乐意为您效力。”



“请到里面吧。”惠栋催促着他们起身。泰麒放下了手,让岩赵站了起来,然后环视在场的駹淑等人。駹淑确定自己有一瞬间与他交汇了视线。



“这位是岩赵,从今日起任命其为大仆。”



“这事要是被冢宰知道,估计他会从旁干涉。下官先着手向上汇报此事。”



惠栋将岩赵请了进去后,向泰麒报告一声便快步离开了正院。耶利送走惠栋,将岩赵请入堂厅后屏退左右,再关上了堂厅入口。她自己则站在门玻璃前的位置,即可看到外面,又可以挡住外人窥视的目光。



泰麒让岩赵坐在堂内的椅子上。



“岩赵你一直说不能见我。”



岩赵点了点头。



“您说想见卑职,卑职真的无比高兴,但区区还是任性地拒绝了。不过,卑职听说台辅贵体周围形势可疑。耶利她——”岩赵说着瞥了身后一眼,“她让人传话说,您需要护卫。”



耶利今天一大早就打发人去找岩赵。现在少了一个项梁,他们就需要岩赵来顶上。泰麒身边至少还需要一个足以信赖的大仆。



“虽说这不是事到如今厚着脸皮露脸的理由,但区区认为自己也许能出几分力,所以就前来拜访您了。”



“多谢。”泰麒说道,“我一直以为岩赵说不能见我,是有人在骗我。”



“实在抱歉。”



“他有人质被扣留了。”耶利插嘴道。



“耶利!”



耶利对回过头的岩赵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看着泰麒,“岩赵在王宫内有不少人质被挟持着,像是士兵、幕僚以及亲信等。岩赵一旦轻举妄动就可能危及他们的生命。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他才会闭门不出,不得不把巨大的身体缩到小贝壳里。”



“但你还是来了吗?”



面对泰麒的询问,岩赵点点头。



“实话和您说,我目前还是有些犹豫。——我的行动会导致许多人陷入危险之中吧。可是,某人苦心劝说我,他说我对台辅是必不可缺的……”



“某人?”



“在官吏中有不少人对阿选抱有反抗之意,却还是在他手下忍气吞声。他们为了不让彼此之间察觉身份而一心将自己隐藏起来。”



泰麒点点头,对岩赵伸出两只手。岩赵用双手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已经变得这么大了吗?



“您真的变得很出色了……”



“岩赵一点儿都没变,真令人怀念。”



泰麒说着问道,“你见过项梁了吗?”



岩赵颔首,“可以确定他已经出宫了。因为他的骑兽被留在这里了,所以我让他用了禁门的一头骑兽。虽然不是什么多好的骑兽,但带他飞到马州还是轻而易举的。”



“谢谢你。”



“项梁也说需要有人代替他做大仆,说如果我现在还不做事的话该怎么办。”



说着,岩赵放低了声音。



“……他把各种情况都告诉我了。”



泰麒颔首,随之转向耶利。



“我也要向耶利道声谢。谢谢。”



耶利默然点头。



“虽说不能见您是我自己的任意妄为,但张运不愿让我见到台辅也是事实。恐怕他不会轻易罢休。”



“不必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听到泰麒语气如此果断,岩赵眯起了眼睛。



“您变得相当坚强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泰麒微微一笑,“也许,不论是好是坏,我都变强了。”



“虽然有点儿遗憾,但有您在,我心里很是踏实!”



当杉登听到传闻说岩赵好像到泰麒身边做事时,他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杉登是岩赵的老部下。王师六将军中一人叛变,四人逃脱,只有岩赵一人留在敌营。他想岩赵也是想违抗阿选的。可是,因为许多人质被挟持,最终他还是未能如愿。杉登一直认为,当主公下决心不违抗时,他内心深处的信念也破碎了吧。



岩赵性情豪放、为人磊落飒爽,重人情,讲义气。杉登一直敬爱这样的主公,但他认为,主公那不舍情义、放不下道义的性格毁了他自己。他被剥夺将军的地位后,不顾他人再三劝告,在无任何官职的情况下躲在官邸闭门不出。不久后,连官邸也被没收,取而代之的是分配给他的禁门附属宿舍中的一间。所谓的府第不过是有名无实,实际上是像民房一般的房屋。对外说是只有岩赵才能照料骁宗的乘骑计都,但这分明是故意侮辱骁宗的部下。尽管如此,岩赵一句不服的话也没有说。杉登每次见他,都会向他进言说这样是不行的。



幸运的是,成为杉登上司的品坚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将军。他也很担心岩赵,曾提出希望岩赵至少能到他手下做个师帅或旅帅,但岩赵还是拒绝了。他的志气不允许他加入阿选的麾下。同时,张运他——在张运控制下的夏官是不可能允许这种人事变动的,所以他也就放弃了吧。即使如此品坚也不放弃,杉登对每次有事都会叫上他的品坚是心存感激的。



对杉登而言,品坚也是仇敌。——本应如此。要说的话,骁宗在文州远征中失踪时,率领二师跟随他同行的就是品坚。话虽如此,也不能说品坚参与了阿选的谋逆。阿选是独自一人下决断并实行谋反的。依品坚的性格,他要是事先得知,肯定会挺身而出阻止这一切吧。他就是这样的人,这是杉登对他的评价。品坚在阿选麾下的五位师帅中并不起眼。虽说不是他办事不力,但也没有格外出色的表现。他人对品坚的评价是稳重且耿直,但在其他部队的士兵看来,他并不是特别值得称道的师帅。品坚自己不也应该知道他的评价不如其他师帅吗?杉登觉得,品坚那种不抱有敌对情绪,淡然处之的作风与自己有几分共通之处。



品坚的部下普遍都是那种处事风格。



他手下的旅帅归泉,对身为外人的杉登也并不区别对待,而是忠心侍奉。他并没有特别怨恨横插进来抢走其地位的杉登。不仅如此,他还很尊重作为上司的杉登,全心全意为其做事。带来岩赵去泰麒身边做事的消息的也是归泉。(——而且,消息的出处估计是品坚吧。)



“真是太好了。”



他似乎是真心感到欢喜。正因为他的这种秉性,他和杉登的部下也能融洽相处。杉登觉得这真是个难得的人物。



“……我也放心了,我一直觉得再这么下去对岩赵大人不利。”



“是的。”归泉点点头。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岩赵大人背叛了骁宗大人,他肯定很痛苦吧。毕竟岩赵大人和骁宗大人就如同亲兄弟一般。”



杉登颔首。对于骁宗而言,岩赵是绝对值得信赖的兄长。同时对于岩赵而言,骁宗也是他值得自豪的弟弟。他丝毫没有后悔过侍奉骁宗并将其尊为主上。岩赵一直欣喜于能支持骁宗,而且他也打心底里为骁宗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而喜悦。尽管如此,他还是输给了人情和道义,屈服于阿选。岩赵无法原谅自己投降,正因如此,他才会如自罚一般地将自己囚禁在王宫的一角。



“他是出于自已的意愿想要为台辅做事的,这真的太好了。——不过,对阿选来说未必是好消息吧。”



听杉登这么一说,归泉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既然台辅是支持主上的。那么侍奉台辅,不就等同于侍奉主上吗?”



“虽说是这么个理……”



“卑职能明白岩赵大人无法侍奉主上的心情。若是侍奉台辅的话,罪恶感应该多少也会少一些。就结果而言,主上身边有了一位优秀的武将。卑职也一直觉得像岩赵大人如此出色的人物被埋没实在可惜。若他为台辅做事,最重要的是能为国为民。卑职认为岩赵大人做出了极好的决定。”



杉登点点头,然后对归泉微微鞠了一躬。



“感激不尽——我很感谢你,也很感谢品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