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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七月十七日(五)



*



——不舒服到了极点,简直就是地狱。



虽说这是一所公立女子学校,但除了教职员办公室和学生餐厅以外,其他地方都不装空调,这对健康会有影响吧?拉起厚实的窗帘,全校三百六十个学生齐聚一堂的体育馆内简直就像是三温暖。而且,还混合了各式各样体香剂的味道,充斥着好像放在公共厕所那种业务用芳香剂般的臭味。



在这种地方坐两个小时,简直就是活受罪。



过完周末的两天后,就开始放暑假了。



今天只上半天课,但与其来参加这种无聊的例行课程,不如趁早放假。一年级的时候还觉得既然学校规定,只能乖乖照办。升上二年级后,就觉得单程走三十分钟特地赶来学校实在蠢透了。



无论如何,至少比昨天好多了。昨天在炎炎烈日下的操场上举行了班际垒球大赛。



好几个学生都中了暑,就连保健室的老师也昏倒了。我担任救护员,只能用浸过冰水的湿毛巾,放在那些躺在树荫下的同学脸上做为应急处置——



你想谋财害命吗?!我是卧床不起的老人吗?!你是恶媳妇吗?!



那些中暑的同学骂声连连。不过,我已经做过实验证明,这种方法是无法轻易取人性命的。



今天是人权电影鉴赏会。



有什么电影值得全校学生即使忍受这种不舒服,也非要一睹为快?



电影片名是「真情世界」。为电影中两个少年男主角配音的是杰尼斯双人偶像团体,电影的内容是——



少年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和母亲相依为命,新搬来的邻居家中有一个罹患爱滋病的少年。闻爱滋色变的附近居民对新邻居少年避之不及,然而,这两名少年渐渐建立了真诚的友情。



电影开演还不到二十分钟,已经有人开始啜泣。根本还没演到感人的桥段。大家都是以爱滋少年将死为前提看这部电影,所以,即使遇到欢乐的场面也忍不住落泪。时间差不多了。



声音——从后方传来。



嘶嘶嘶嘶嘶……夸张而拼命吸鼻子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在搞笑。



是敦子。



她用我在她生日时送她,花了我一千两百圆的LIZ LISA手帕,轮流拭着眼角和鼻子。



她以前即使在看「小狐阿权」和「哭泣的红鬼」时也不会哭。不,应该说,她以前不是学人精,也不是那种会假哭的女生。



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去上剑道教室「黎明会」时,那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女生。她他子高高的,胆子却很小,每次被老师大声斥责,她就会戴着护具逃走。但是,她是我第一个记住名字的人——草野敦子。



得知我们两家住得很近后,我们会一起去剑道教室,但下课后,很少一起回家,倒是我经常会帮她送东西。没想到一年后,敦子去参加各种比赛,都一定会带着奖杯和奖状凯旋归来。



我在练习时比她认真好几倍,直到小学五年级放弃为止,一次也没有赢过她。



敦子的运动能力并不算特别优秀,但她的瞬间爆发力和反射神经特别敏锐。她可以在间合(注:剑道比赛中,自己与对手之间的距离称为「间合」)之外,在对方跨前一步也无法触及的距离纵身一跳,迅速击面。这是她的拿手绝技。



虽然被她击中时很懊恼,但在参加团体赛时,敦子「跳跃」那瞬间可以让人觉得胜券在握,仿佛身体也随着她一起跳了起来。



胜利的跳跃——道场的老师用这种方式形容。小学六年级时,在一场规模不是很大的比赛中,敦子靠着这个跳跃赢得了全国冠军。



但是——



中学三年级的夏天,参加县赛的决赛时,敦子在跳起来时扭伤了脚——听说是这么一回事。



我没有去看那场比赛,所以不知道当时的情况。



那次之后,敦子放弃了剑道。她放弃了跳跃,放弃了跑步,也放弃了激烈运动。



当时,她因为在体育方面表现优异而获得推甄,得以进入邻市一所文武双优的名门私立高中——黎明馆高中,但她拒绝了。



她受的伤应该不至于严重到会留下后遗症的程度。



结果,她进入了重视传统和礼节,却不怎么优秀的女子高中——樱宫高中。



入学典礼当天,敦子把玩着从创校至今,款式几乎没有改良过的古董级水手服上的红色领巾,像是悲剧女主角般哀叹:「我不想穿这种制服。」她一定对身旁穿着相同制服的我视若无睹。



「还好啦!只有这个年纪才能穿水手服。」我试着安慰她。



「由纪,你当然好啦!樱宫高中的樱井由纪,听起来就很吉利,但是,我……唉!你怎么可能了解我的心情?」



我当然不可能了解——你到底想要我了解什么?



要我了解你的脚明明没问题,却不上体育课?还是会因为一些芝麻小事,引起过度换气症?或是无论去其他教室、上厕所、吃便当,都不敢单独行动吗?



还是要我了解敦子你的孤独不安?



即使我能了解,也于事无补。



——我将视线移回银幕。两名少年努力征服死亡。



有一天,新闻报导说,在遥远的城市发现了一种专治不治之症的特效药,于是两名少年踏上旅途,打算寻找这种药。但是没想到这是一则假新闻,两名少年失魄落魄地回到家。然后,死神造访,少年向好友道别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剧情进入高潮,吸鼻子的声音、啜泣声和哭泣声也达到了颠峰。



啊哼!呜呜呜呜呜……



体育馆内,用力擤鼻涕的声音和装腔作势的哭声此起彼落。敦子用LIZ LISA的手帕擤着鼻涕,用在校门口发的补习班广告面纸擦着眼泪。



她弄反了,而且今天演得有点过火了……



因为担心遭到同学的排挤,敦子拼命和其他人保持相同的步调,完全没有察觉夸张的动作反而让她显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我将目光移回银幕。少年把鞋子丢进河里。



少年完成了约定的仪式。虽然死亡造成了分离,但他们的友情并没有结束。死亡,让他们的友情永垂不朽……



虽然这部电影令人感动,但我哭不出来。归根究柢,这只是别人编出来的故事。那两个容貌俊俏的少年只是在扮演别人创作出来的角色,下戏之后,转身说声「辛苦了」,领了便当,彼此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掉头回家了。



但大家好像在参加「感动比赛」似的纷纷掏出手帕擦眼泪,她们不是对那些看韩剧哭得唏哩哗啦的欧巴桑嗤之以鼻吗?真受不了这些人。



莫名其妙。



现实生活中哪有什么友情?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人走完全相同的人生,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生命中重要的人的顺位也会不断改变。



所以,应该在此之前就有所体会。



但看到她擦着根本没有流泪的眼睛,我觉得要她体会根本是不可能的。



——敦子,我没说错吧?



**



我觉得两名少年好不容易成为好友,其中一人因为生病而死去实在太可怜了。我以后也要注意自己的健康。感想到此结束。



终于写好了。咦?大家怎么还在写,只有我一个人抬起头。大家到底在写什么啊?每个人写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有什么好写的?只要写「很好看」这几个字,不就解决了吗?



「至少要写满稿纸的八成,否则要重写。」



三十多岁的班导师看着我说。我的字写得很大,但不要说八成,就连两成都没填满。对了,我忘了写重要的心得。



我以后也要珍惜友情——终于凑足两成了。



朋友。



由纪坐在靠窗最前面的座位上振笔疾书,仰头看着右上方四十五度角……接着又低头写了起来。



她在写什么?她根本没有受到感动。回教室的时候,我对她说:「真好看。」她却一脸无趣地打着呵欠。看电影的时候,她绝对没有流一滴眼泪。眼泪。



我已经有好几年没看过由纪流泪了。不光没有看过她流泪,她脸上也几乎没有喜怒哀乐的表情,不笑,也不生气,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学五年级,她的左手受伤后,整个人都变了。



有一天早上,由纪左手包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来上学。「你怎么了?」我问她。「我半夜想去喝水,杯子破了,我不小心割到了手。」她这么回答。



她因为这个无聊的原因,手的握力只剩下三,只好放弃剑道。



即使说笑话给她听,她也不笑;兔子死了,她也不哭;男生调侃她,她也不生气。



她总是面无表情。



会不会是我做错了什么?



「由纪最近怪怪的,还叫我不要去她家。」



「由纪的阿嬷生病了,把全家都闹得鸡犬不宁。」



当我回家抱怨时,妈妈这么告诉我。我看过她阿嬷,没想到她生病了。由纪一定是因为家里的事太烦心了,所以没空欢笑或流泪。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嘛!



只要我够坚强,或许可以帮她分忧解劳。我要再加把劲……但是,无论我变得再怎么坚强,她都从来没有找我商量过任何事,反而越来越面无表情。



但是,没想到她却没有受到任何排挤。



虽然她整天面无表情,臭着一张脸,但很懂得在紧要关头说句安慰话或是贴心话。班上的同学有时候会说,由纪是个怪胎,但这个「怪胎」代表的是正面的意思。



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大家都受骗上当了,就像我以前那样受骗上当了。



中学三年级的秋天,我第一次发生呼吸困难,当我在保健室的被子下瑟瑟发抖时,由纪帮我把书包拿来了。



「你没事吧?」



「你根本就不关心我,反正又会找机会写我的坏话!」



「我没有电脑,也没有手机,才不会做那么卑鄙的事。」



她伸出握力只剩下三的左手。



「敦子,或许你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独自在黑暗中走钢索,但其实绝对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们回家吧!」



我哭了。我哭啊哭,哭啊哭,当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不再颤抖。



原来由纪真的关心我,原来她了解我。



只有由纪是我的朋友。



……即使想由纪的事,也无法把稿纸填满。



我用指尖把自动铅笔转了一圈。创校纪念日时,每个人都领到了一枝。无论怎么看,这枝只有白底绿色校徽图案的笔都不怎么起眼,但由纪搞不好可以以这枝笔为题材写一本短篇小说,比方说……是男友生前留下的遗物之类的。



我看着由纪写个不停的手,带着讽刺,向她传送念力。



写得这么认真,小心又被人告状。



*



背后可以感受到敦子的视线。她可能又在杞人忧天,以为「由纪可能又在写我的事」。从今年一月开始,我和敦子之间就有一种微妙的尴尬。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因为我写了〈小夜走钢索〉。



但是,那并不是我的错。假设我有错,也是因为我那天不小心把书包留在学校,忘记带回家了。说穿了,那也是敦子的错。



去年六月,高一的运动会前夕,敦子双脚站上梯子,在操场上挂代表班级的塑胶板时差一点跌下来,结果引发了过度换气症。当时我正在附近做花饰,立刻从她的运动长裤口袋里拿出摺好的便利商店塑胶袋,套在她头上,带她去了保健室,等她妈妈来接她,才目送她们离开。



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当她们离开后,我才发现敦子忘了带书包回家。我打算等运动会的准备工作结束后,回家时顺便把她的书包一起带回家,于是把她的书包放在桌上,自己的书包挂在桌旁,结果只带了敦子的书包回家。因为我们用的是学校规定的同款书包,所以也算情有可原。



为了去敦子家,我必须绕十五分钟的远路。我算好可以准时回家的时间,急匆匆地离开了学校,到了敦子家时,才发现自己的书包忘在学校了。那时候,因为我家有「门禁」,所以无法再回学校拿书包。



幸好钱包和手机都放在口袋,所以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时,我才感到后悔。



书包里有我写好的稿子!



我原本打算放学后,去便利商店影印那一百页用四百字稿纸写成的手写稿,所以用夹子夹在一起放进了书包。



算了……反正别人不会翻我的书包,不会翻,不会翻。



我这么自我安慰。第二天早上,我比平时更早赶到学校。书包仍然挂在桌旁,但打开一看,里面的稿纸不翼而飞了。



被人偷走了?真是糟透了……



幸好书包里没有放任何写有我名字的东西,但我情愿被公布裸照,也不愿意被陌生人看到自己写的小说。我根本无心参加运动会,只要一有时间,就回到校舍四处找稿子。除了教室、图书室、电脑室、化学实验室、烹饪室和社团活动教室以外,我连置物柜和垃圾桶都找遍了,却仍然一无所获。



为了安全起见,我还去找了教职员办公室。看到打开的电脑、三年级的成绩表,以及连我都觉得怎么可以这么毫无防备地乱丢的东西,却仍然没有找到稿子的下落。



那是我花了多少心血写的小说!但是,我知道再找也是徒劳,只能作罢了。



我希望那份稿子永远不见天日。



——没想到,那篇小说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在敦子眼前。



小夜走钢索



只要一次跳跃,就足以没收才华。



到底有多少人意识到,所谓才华。并不是天赐的礼物,只是有期限的出租而已。



至少,十七岁少女小夜并不知情。她会表现出一副「这个世界没有永远」,仿佛已经对世界知之甚详的表情谈论友情和爱,却从未思考过才华和永远之间的关系,



愚蠢的小夜。



是小夜自己用黑暗笼罩了她的世界。



小夜的世界没有天明。她只看到脚下唯一的那一根铜索,不知多高,不知多长,更不知通向何方。



然而,她知道一件事。



一日踩空,世界就崩溃了。



好可怕。



小夜伫立在原地,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是黑暗的统治者,一旦被逮到,就永远无法逃离这里。



小夜战战兢兢地在钢索上踏出一步。



小夜开始走钢索。



**



照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叫我重写。不过,今年没有人对我说教,说什么「敦子,文章是代表自我的镜子」之类的废话,我应该就要偷笑了吧!去年的班导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小仓,瘦不拉叽的,看起来很没有霸气,却整天喜欢装腔作势地自夸。



你们知道吗?我当国文老师只是表相,我的真实身分是作家。你们听过作家〇〇和××吗?我在读书的时候,曾经和他们一起办过一本名叫《虚无》的同人志。目前,只有我在追求纯粹的文学,而不是用文学来换取金钱。



我连手机小说都从来没看完过,所以也完全没听过他提到的两个作者,但喜欢看书的由纪知道他们。



十一月的时候,小仓获得某个新人文学奖。



看到小仓那副得意的样子,我忍不住问由纪:「真的那么厉害吗?」由纪告诉我,小仓常提到的那两个作家也是得到相同的奖后,正式成了作家。对喜欢看书的人来说,那似乎是相当有知名度的文学奖。



难怪他乐坏了,因为他终于追上了他的老朋友。



他得奖作品的题目是〈小夜走钢索〉。



第三学期的第一堂国语课,小仓感冒请病假。担任学年主任的阿伯影印了之前刊登在杂志上的那篇小说开头部分,发给我们做为自习课题。



只要一次跳跃,就足以没收才华。



小夜简直就是我的写照。



而且,我觉得那不像是小仓写的。



他说话总是噜哩叭苏,简单的一句话,也可以被他说得拖泥带水。



听说最近车站经常有色狼出没,我们学校有不少学生搭电车上下学,或许有人曾经受害,却没有勇气说出口,整天以泪洗面。为了以防万一,等一下我会把我的邮件信箱留给大家,假如遇到什么问题,可以传简讯给我。



他说话就是这么没有重点,所以,〈小夜走钢索〉这篇小说的创作者——



是由纪。



对了,我记得刚进高中的那段时间,她的手指曾经因为握笔太久而长了茧。



看到最后一行时,我眼前一片漆黑。



小夜开始走钢索。



——敦子,或许你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独自在黑暗中走钢索,但其实绝对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决定要写我吗?



她当时不是关心我吗?不是只有她了解我吗?



她和那些人根本是一丘之貉。



她当着我的面说得天花乱坠,心里却在看我的笑话;班上的其他同学也一样。她几乎每天都跑图书馆,看了很多书,所以或许一下子就可以想到安慰的话、贴心的话,但心里想的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太过分了。



虽然我很怕由纪不理我,但那天放学后,她来保健室接我的时候,我还是鼓起勇气提起这件事,竭尽所能说得轻描淡写。



「我觉得〈小夜走钢索〉不像是中年大叔的文笔,反而像高中女生写的,好恶哦!」



「——去死啦!」



她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



她双眼看着远方,这句话、应该不是对我说的吧……继续追问由纪小说的事恐怕不太妙。



但是,我想看那篇小说的全文。



我去附近唯一的一家书店买那本刊登了全文的杂志,没想到已经卖完了。图书馆没有那本杂志,我在网路书店搜寻,连库存都没有了。之前在学校讨论了好一阵子,我问了几位同学,却没有人买那本杂志。我去向那个把开头部分影印给我们的阿伯老师借,他说杂志拿去资源回收了。



虽然小仓当初大肆吹嘘,几乎把自己吹上了天,却没想到只是昙花一现。



如果我不觉得那篇小说在写我,也会把它当成过眼云烟。



无奈之下,我只好直接去问小仓。



「难得你这么好学,但很不凑巧,我送了很多给别人,现在手头上没有。反正早晚会发行单行本,对高中生来说,虽然价格有点贵,但你到时候可以买一本回家看。」



小仓不可一世的样子,喜孜孜地说。



「老师,你的小说是以谁为蓝本创作的?」



听到我的问题,小仓微微挑起眉毛。



「……敦子,可能是你。」



「啊?」小仓以我为蓝本?



「这只是打比方。我日后也会继续创作这种让读者看了以后,觉得在写自己或是产生共鸣的作品。你也是看了开头的部分,觉得很像在写自己,所以才想继续看下去吧?」



搞什么,他只是在打比方。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搞不好〈小夜走钢索〉真的出自他手。不,假设是盗用别人的作品,也许他早就想好这番说词了。



最后,我还是没能看到〈小夜走钢索〉的全文。



小仓今年三月底离职了。他在最后的班会时说:「我希望专心当作家。」但班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另有原因。〈小夜走钢索〉至今仍然没有出版,应该永远都不会问世了。因为,小仓已经不在人世了。



在四月的欢送会上,得知他在春假时车祸身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车祸和其他详情,但我想起了由纪的喃喃自语。



去死啦……



——下课铃声响了。



「把心得从后面往前传。」班导师说。



最后,我还是只写了两成。大家都写得密密麻麻的。是不是该把电影大纲也写上去?有的人还画了图形文字。对哦,可以当成在发简讯。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要重写怎么办?我还得要补体育课呢!



——由纪,你会和我一起吃午餐吧?



*



不到一百个座位的狭小学生餐厅内,被下午要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占走了不少位子,我们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了三个人的座位。我、敦子和——紫织。



我排的咖哩饭队伍很快就轮到了,敦子和紫织排的汉堡焗饭却大排长龙。她们有说有笑,聊得很开心。这不干我的事,但我讨厌敦子每次发出笑声后,就回头看我一眼。难道她以为我会心生嫉妒?



当初希望和敦子之间有一个缓冲。



紫织适时出现了。



她在二年级时转入我们班,班上没什么人理她。或许是因为没有重新分班的关系,一年级时形成的小圈圈都不希望有新的成员加入。况且,她本身就有一种奇妙的阴森感觉,让人无法轻松和她攀谈。



不久之后,才知道她是从黎明馆高中转来的。上数学课,她不费吹灰之力解答了数学难题,担任学年主任的老师忍不住说:「不愧是黎明馆的学生。」她为什么要从名校转来这种名不见经传的高中?其中一定有隐情。我只是想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