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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复杀离奇(二)(2 / 2)




宿木指向天花板的指尖,就这样向着被害者下移,然后仿佛是故意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样,以装腔作势的动作地指向刺入尸体腹部的蜡烛。



“刚才艾勒里小姐解释过了,充当凶器的蜡烛前端可能被削得非常尖,或者是里面嵌入了锐器令其能够更容易刺穿人体。它不是被人用打桩的方式钉进去的,而是对着仰面朝上躺在地板上的格雷小姐,从空中下落刺入她身体的。”



“啊?”



“那么让我来详细解释一下这次杀人手法之中的机关吧。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热气球。”



“您、您缩森么?乐气球?”



可伦坡因为太过震惊,说话有点大舌头了。



“各位应该已经明白了吧,留在这里的所有证物都在描述这个杀人手法。首先是烧剩的纸,我们可以从中得到启发,知道气球的原材料是纸,没错,就是纸做的热气球。各位要是认为纸做的热气球飞不起来可就大错特错了,在泰国有个一年一度的节日,阴历十二月满月的那一天,人们会把纸做的热气球装饰成灯笼的形状,然后一起放飞。可以说,重量轻、隔热性好的纸反而非常适合做热气球的材料。”



“凶手用来做气球的难道就是那些像是从咒语书上撕下来的纸?”



“这个嘛……我认为实际上用的是更轻更薄的纸,散落在尸体周围的那些纸,应该是为了混淆视线而扔在那里的,这样一来用来做气球的纸混在里面就很难被人发现了。”



“那线是用来做什么的?”



“把气球和燃料系在一起。我想各位应该已经发现了,燃料就是蜡烛,它同时也是凶器。烛火加热空气,热空气充满了纸气球,与外部的空气之间产生气压差,令气球浮起。”



“也就是说,刺死格雷的凶器,同时也是让热气球浮起来的燃料是吗。”



“嗯,耕助先生说得没错。这件凶器以自己为燃料,被热气球带着上浮,来到天花板附近。它是不是真的能够浮起来?让我们大概计算一下吧。假设蜡烛跟生存刀重量差不多,大概五百克。在外部气温零度的情况下,想让它浮起来,就需要让四立方米的气球内部空气达到三十度的温度。由于四立方米已经相当大了,这就需要让凶器的重量减轻一点,或者让空气的温度更高一些。虽然只是单纯的计算,不过这不是不可能实现的。实际的气温还要低得多,而且把地势和天气对气压造成的影响也考虑进去,也许可以得到一个不太一样的答案。不管怎么说,选择深山中的体育馆作为杀人现场,想必正是因为它符合使用这个杀人手法的条件。”



“好了好了,反正就是浮起来了吧?接下来呢?要把升到天花板附近的凶器给打下来?”



“不用专门费工夫把它打下来啊。蜡烛芯是经过设计的,只有一定的长度,经过一段时间之后烛火会自然熄灭。火熄灭之后会怎么样呢?热气球失去浮力,充当凶器的蜡烛就会对着正下方的格雷小姐落下。”



“是吗……凶手只要让气球升上去,之后就算离开现场,凶器也会自动落下来杀死被害者。”



耕助像是终于听明白了。



“嗯。为此必须要让被害者保持静止不动,所以凶手很有可能给她服用了安眠药让她昏睡。”



“不,等等,落下来之后热气球哪儿去了,我们踏进这个地方的时候没有看到啊。”



“我想蜡烛芯的末端可能做了手脚,烧到最后就会让火花四处飞溅。并且,气球和线上也涂了酒精之类的液体,使其更容易燃烧。就这样,在蜡烛燃尽的同时,气球和线就会一起烧毁。摆在地板上的蜡烛应该是保险装置吧,要是烧剩的纸落在点燃的蜡烛上,就可以把证物全部烧光,也许凶手是这么想的。然而,结果线还是剩下了一点。”



“这种像是仪式一样的演出效果原来全都是为杀人手法服务的啊,”可伦坡感慨地说。“但、但是这样的话凶手——”



“你想得不错,这个杀人手法是自动型的,就算凶手不在场也能够自己启动。由此,在制造出密室的同时,也能够确保凶手有不在场证明。比如说,把蜡烛燃烧的时间设定成四个小时,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保证自己在设置好这个机关的四个小时后有不在场证明就可以了 。反过来可以说,能够借助这个杀人手法保证自己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就是凶手。”



“那……”可伦坡神情慌张地盯着悬疑研究会的成员们。“凶手就在诸位之中了?”



“你也是其中一人好不好。”



耕助说。



“别说这种蠢话!我们不是好伙伴吗?还一起玩过犬神家和八墓村游戏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侦探先生说的……有没有可能不对……?”



艾勒里身体微微颤抖着说。



“说的是啊。必须经过精确实验证实才行,否则很难说清能不能再现这个手法。因此,之后的答案请允许我暂时保留吧,”宿木这样说道,调整了一下墨镜的位置。“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蜡烛收集得差不多了吗?那我们走吧。”



“啊,喂!”



宿木不顾耕助的阻止,独自一人出了体育馆。悬疑研究会的成员们垂头丧气地乖乖跟在他后面。



他们都紧闭着双唇一语不发。现在不是讲得出闲话的时候,因为自己身边的人搞不好就是凶手。并且,他们还要在这种情况下忍受饥饿和寒冷。



一行人沿着走廊往前走,最前面的宿木突然停下了脚步。魂不守舍的可伦坡一下子撞到他背上,仰面向后跌倒。



“啊,抱歉,没事吧?”



宿木伸出手,可伦坡一脸感激地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好一会儿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喂,变态警督,你干吗呢,”后面的耕助叫了起来。“把路堵住了啊。”



“没有警督叫这个名字,”可伦坡终于松开了手说。“侦探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什么突然站住——”



“听见了吗?”



“咦?”



“请仔细听。”



众人照他说的仔细去听。在风声之中,夹杂着远远传来的某种低沉的声音。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



“这……难道是……”



以宿木为首,所有人都看向了窗外。



群山的黑色剪影上空,闪烁着红色和白色的光。



“是UFO!”



“不好,这家伙是认真的……你振作点,可伦坡,那是直升机啊,直升机!”



耕助向着玄关大门的方向跑了过去,宿木等人也跟在后面。



众人穿过大门,来到白茫茫一片积着雪的院子里。



外面刮着强劲的寒风。现在直升飞机螺旋桨旋转的声音已经可以听得很清楚了,那绝不是什么幻听或者错觉。



“直升机是侦探先生您叫来的?”



阿透说。



“不……我完全不知道。”



直升机径直向着这边飞来,随着它逐渐接近,飞行的高度似乎也在逐渐降低。看来它的目的地的确是这里。



“肯定是有人发现塌方之后报了警!太好了,得救了!”耕助对着天空挥舞手电筒。“喂——,这边!”



直升飞机终于在院子上空静止了,开始缓缓下落,白色的机身在一片黑暗之中仍然清晰可见。只不过,直升机上没有任何识别标志。



直升机的风压让院子里的积雪像一场暴风雪一样漫天飞舞。艾勒里的阳伞被风吹得翻了过去,然而她毫不介意,开心地对着直升机不断挥手。



——真的应该感到高兴吗?



宿木乐观不起来。



这附近没有居民,不可能那么快发现塌方,而且现在还是深夜时分,就算要派直升飞机,一般也应该要等到天亮。



有种不祥的预感。



尽管宿木忧心忡忡,那架直升机还是在院子正中央着陆了。



出来的到底会是什么人……



宿木等人屏住呼吸盯着直升机的后舱门。



直升机的螺旋桨还在旋转,一时间没有任何变化。



最后打开的不是后舱门——而是驾驶舱的门。



从驾驶舱里探出头来的人,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子。这个看起来像是外国人的少年,穿着西装马甲和短裤,坐在直升机的驾驶舱里,他翘起的柔软头发在螺旋桨的风压之下被吹乱,在空中飞舞。



“是萨尔瓦多先生吗?”



少年向着集中在院子里的人们大声说,他的声音在风中仍然很响亮。



“不,我是可伦坡!”



“不是你啦,”耕助在旁边拆他的台。“是侦探大叔吧?”



宿木一只手挡在眼睛前面,顶着直升机制造出的强风,向前走出一步。



“你是?”



“我是五月雨结小姐的使者。”



“你的名字是?”



“名字?有那个必要吗?”



“请告诉我。”



“现在是利科尔内。”



“我没听说过还有你这样一个使者。”



“她难道没向您解释吗?剩下的六个密室之中,有一个是由其他同伴负责的,那个同伴就是我。我想您可能遇上了麻烦,所以就飞过来了。乐意的话要不要坐上来?”



“是五月雨小姐指示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作出的判断。”



到底有什么内情呢。



宿木不知该如何判断。



“我有个问题非常在意,可以请问你吗?”



“请说。”



少年面带笑容点头。



“五月雨小姐平时背的挎包上挂着一个角色挂件,请问那个角色的名字是什么?既然你是五月雨小姐的同伴就应该知道吧?”



“啊,如果是这样那答案很简单。结小姐平时是背双肩包的,她没有挎包。”



——想来也不可能这么轻易上钩啊。



虽然过关题是答上来了,但这反而加深了宿木对于少年的怀疑。



“您果然很谨慎啊,萨尔瓦多先生。不过没关系的,我只是为同伴行动而已。好了,请上飞机吧,那边几位也是,趁着各位还没有变成冻尸。”



宿木经过一番犹豫之后,决定坐上他的直升飞机。



自己一个人的话,回去的办法要多少有多少,下山之后再叫人来救援就好了,他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但事实上,在炉子不能用了之后再把他们丢在这里,这让他产生了罪恶感。



直升机的出现实在是雪中送炭,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能够离开这个封闭环境了,就跟电影似的,实在太巧合了。



正因为如此,才应该保持警觉。



然而对于宿木来说,这给他带来的好处足以打消他的怀疑。



这让他能够更快地、确确实实地接近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的幕后黑手。



黎明时分。



悬疑研究会的成员们坐在面对面设置的座椅上,表情复杂,一言不发。所有人都戴着防噪耳麦,但是没有人通过设备说话,可能是由于他们一想起案子就心情沉重,而且也已经相当疲劳了。



“感谢各位乘坐此次航班,我是机长利科尔内。”



耳机里突然传出了利科尔内的声音。



“怎么回事?”



可伦坡东张西望。



“接下来我将带领各位进行一次空中旅行。但本机着陆后,五位之中只有四位能够离开。”



“啊?”



耕助往驾驶舱里看,利科尔内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操纵着直升机,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那位不能离开的人就是‘枯尾花学院’杀人案的凶手。”



“什么?”



“他的名字是——打田透先生,就是您。”



“机长!请不要胡说!”



可伦坡终于站了起来说。



“干吗陪他玩这种机长小剧场啊,可伦坡,”耕助按住他说。“先别管凶手怎么样了,比起这种胡话有件事更让我在意,为什么一个小孩子能开直升机?他应该没驾照吧!”



“机长的问候到此结束,祝各位飞行愉快——”



利科尔内仍然背对这边,挥动着一只手。



“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艾勒里咬着下唇说。“好可爱……”



“一个两个都这样——”耕助一拳打在直升机座位的垫子上。“喂,阿透,你倒是说句话啊,要是没有你负责拆台的人就不够了,很头疼啊。”



“耕助同学,抱歉……”阿透坐着没动,把头深深低下去。“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不过这下我下定决心了。那孩子说的话是真的,我就是凶手。”



“咦!”



可伦坡等人同时发出惊讶的叫声。



“我本来是打算离开废弃学校的时候就说出来的,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走了,我还没有整理好心情……”



“喂,这是假的吧?对不对阿透?”



“不,是真的。侦探先生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大概是因为他人很好,所以没有指名道姓。”



“并不是这样,”宿木叹了口气,摇摇头。“我无法断定你就是凶手,只是觉得跟其他人比起来,你更有可能是凶手。”



“是这样啊……”



“这算什么啊,你这么说有根据吗?”



耕助反驳道。



“嗯,”宿木摊开双手。“可以从凶手使用的杀人手法推断出来。凶手试图通过这个手法保证自己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有意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的人就是凶手,非常单纯的逻辑。”



“等等,要说制造不在场证明,我跟可伦坡也很可疑吧,我们之前是在一起打麻将的啊?是我把他叫去的。这就是说,我也是犯罪嫌疑人啊。”



“不,问题所在的点不一样。关键问题在于,发现尸体之前经过的时间,能够控制这个时长的人到底是谁。说得更浅显一些,就是那封通知事件发生的黑色信件,发现它的人到底是谁。信发现的越晚,发现尸体也就越晚。这样的话,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更何况各位都是学生,不是专业医生,随着时间的推移,推断出正确的时间也就越发变得不可能。因此,必须尽可能让尸体早被发现,为此必须让通知事件发生的信件早被发现。然而当天却没有那个恰好发现了信件的人,所以凶手决定自己去当这个人……就是这么回事。 ”



“唔……”



耕助无言以对,无力地靠在了座位上。



“鸣子丽是个犯罪者,”阿透开始了他的独白。“她实际上是黑魔法研究会的人。没错,她是个间谍。她们打着黑魔法的旗号,暗地里干了很多违法犯罪的事,让黑魔法研究会的名声传开来,她就是其中的首脑人物。大家还记不记得,去年我的妹妹出车祸死了?那也是她们干的。虽然她们只是把刹车的电线剪断,并没有直接下手。不过,这不就等于是她们杀的吗?而且鸣子知道悬研和黑魔研是敌对关系之后,还自己混了进来当间谍。要是让她这样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搞不好学长他们也会跟我妹妹那样被她害死……我想到这些, 就觉得必须动手了。”



按照阿透,也就是打田透的供述,他在晚上九点左右,也就是被害者的推测死亡时间往前推四个小时,在体育馆的犯罪现场完成了机关的准备工作,把蜡烛点燃。之后,他离开体育馆,锁上门,冒着雪骑摩托赶回大学。



而四个小时后,他来到大学,装作发现了信,联系可伦坡。正好就在这个时候,机关发动,利刃一般锋利的蜡烛向着倒在体育馆里的格雷落下——



“阿透,你……为什么你都不跟我们提你妹妹的事啊。”



“我之前也不知道啊!我妹妹居然是黑魔法研究会害死的,是有人告诉我真相的……”



“是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吧?”



宿木问。



“您知道他们?……不愧是侦探先生。来找我的侦探本来等级应该没那么高的,但没想到来的人是您,说实话,我吓了一跳。等级‘2’的侦探可不是到处都有的,这也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阿透!你——”可伦坡突然站了起来,用袖子很长的一只手打了阿透一巴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教唆你这么做的,但你为什么不找我们帮忙,却去找他啊!我们不是好伙伴吗?我们一起玩过犬神家和八墓村游戏,你都忘了吗!”



“学长……我一直很讨厌……你这种莫名其妙很烦人的性格……”



“咦?咦?阿透同学?”



“阿透……我以一个同届生的身份……以一个伙伴的身份……有句话要告诉你……”



艾勒里说。



“什么话?”



“……借的钱一定要还清啊。”



“……好的。”



天空开始逐渐发亮了。



在沉甸甸的空气之中,直升机轻飘飘地在明朗的天空下掠过。



悬疑研究会的成员们在废弃学校里度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以上的时间之后,也许是出于摆脱了事件的安心感,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昏昏欲睡,就连阿透也已经打着鼾睡着了。



“利科尔内先生,听得见吗?”



宿木望着窗外说。



“什么事?我是机长,听得见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之前都在某个地方监视我们吗?”



“我没有那种兴趣。”



“你居然知道凶手是谁呢。”



“萨尔瓦多先生,这一系列事件的结构比您想象得要简单许多。比如说,您可以在打田透先生的口袋里找找看。”



“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做?”



宿木抗议道。但他还是按照少年说的,在阿透的牛仔裤后裤兜里找了找。裤兜里有个钱包。



“钱包里有学生证吧,他的生日是五月五日,金牛座。”



“嗯,的确如此……”



宿木看着阿透的学生证。



少年说得没错。



雾切响子似乎也对相关人员的生日尤为关注。



事件和生日有什么关系吗……



“啊!”宿木回想起“枯尾花学院”的杀人现场,注意到了一个事实。“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



一切都是由一根线串起来的。



十二个密室共通的秘密——



“这让我又一次体会到已知的乏味和未知的魅力,想必世界的构造就是如此吧。”



“哎呀……没想到你是个浪漫的人呢,感觉我们会很合得来。下次要不要一起吃饭——”



“您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吗?”



“怎么会,”宿木苦笑着说。“完全是误会,别看这样,我其实——不,还是不说了。”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



不管谁的生命消逝,新的一天照样会到来。



“对了利科尔内先生,关于这架直升飞机的目的地……能不能飞到我说的这个地方去?”



孪生子能力开发研究所 ——雾切响子



“差不多可以让我下车了。”



后排座位上的雾切响子说。



她那不带感情的冰冷口气令堤心生烦躁。实在可恶,不管她是不是侦探,这种狂妄自大的小鬼就是让人火大。真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教育才会养出这种小孩——



堤就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怒一样,用力踩下油门,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向后掠过。很快,夜晚的田间道路就变成了令人激动的景色。



“海里还是山里,你选哪个?”



堤透过后视镜问雾切。



雾切眉间皱起细小的皱纹,默默回望着堤。



“你不是想让我把你放下来吗?海里还是山里,你选哪个?”



“就这里吧。”



“这可不行啊,侦探小姑娘,”堤把车速越提越高。“你……知道五月雨结这个人吗?”



雾切对这个名字作出了明显的反应。



那是透出敌意的眼神。



她之前从未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果然如此。五月雨结这个家伙真是过分啊,是不是因为她自己破不了案,所以就派你这么个小鬼来凑数?”



“难道说,你……”雾切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放弃了吗?懒得再隐藏自己的罪行了——”



“是改变计划了,我要杀掉你。”



“是吗。”



“你跟负责侦探有关系,我可不能就这么放你走,那就等于眼睁睁地让案件的情报流出去啊。总而言之,只要把你杀了就可以从头来过,这可以争取不少时间。”



“在此之前我会先报警。”



“我事先告诉你,手机是用不了的,屏蔽装置就在后面的后备箱里。”



雾切查看了一下手机,然后马上把它扔在了座位上。只要还坐在这辆车上,手机就会一直显示没信号。



“做这种计划外的即兴演出没关系吗?”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难道你还在装样子?是不是已经吓得两条腿直发抖了?”



“不,我反倒觉得轻松了。”



“你说什么?”



“我正觉得心情沉重呢,必须要假装没发现你是凶手一直跟你单独待在车里。”



“哈,听你胡说,你想都没想过我就是凶手吧。要是你早知道的话,肯定就会避免跟我两个人独处了。”



“你要是觉得我的觉悟只有这种程度,那劝你还是赶快改变主意。只要是为了得到真相,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赌上自己的性命。”



她不但没有发抖,而且还清清楚楚地这样宣布。



堤不由得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



她那仿佛能够贯穿一切的眼神,正透过后视镜凝视着自己。



“你、你这小鬼就别逞强了啊。”



堤恶狠狠地说,移开视线。



“逞强的人是你吧?在这种情况下,你打算怎么办?你正在开车,做不了其他的事,而我却在你的正后方,随时可以动手。”



“你才应该想清楚,要是我开车出了问题,你也没有好果子吃。而且以现在这个车速,你不也没办法逃出去吗?”



“是啊,不过这个速度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



雾切微笑着说,把背靠在后排座位上,就好像有意显示自己的从容一样。



堤咬牙切齿,没有回应她的挑衅。



她所说的是事实。在开车的时候,堤没办法向她动手。然而只要他能够维持一定的速度,她也同样不能对堤动手。



在这个小小的密闭空间里,两个人意外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然而这是建立在非常微妙的平衡之上的。只要车速稍一减缓,这种关系立刻宣告破裂,雾切就会采取行动,就算结果汽车会撞上护栏,只要车速不快,损伤也不会太严重。或者还有个办法,她可以打开车门自己跳出去。



总而言之必须维持现在的车速。



只要车速不降下来,她就无计可施。



幸亏这条田间道路上红绿灯和拐弯都很少。由于雪没融化,道路比较容易打滑,不过一直走直线还是没有问题的。



“别看这样,学生时代我可是有名的飙车党,车速是不会再降了。”



“你打算把我带到哪里去?”



“天堂。”



“是吗。”



堤自认回答得相当巧妙,对方却反应冷漠。



——仔细想来,自己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终点在哪里?



像这样一直狂奔下去,之后呢?



要是放下开车的手,就会让雾切溜掉,但继续开下去也同样无计可施。



这……不是进退两难吗?



要怎么做,才能打破这种胶着状态,打败雾切?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里都是汗。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堤在心中暗骂。早知道就不应该得意忘形说什么要杀她了,因为对雾切的态度非常不满……结果就脱口而出了。说实话,自己太小看她了,之前还觉得反正她还是个小孩子,稍微吓一吓她就会害怕得不敢出声,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还是应该什么都不说,把她带到深山里让她下车,然后突然偷袭把她打死呢?



不,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能够成功。



堤想起自己曾经在研究所被她丢出去过。没错,不能随便靠近她,要是手上有枪就另当别论了,但自己当然没有。 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自己打得过她吗?对手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个柔弱的少女,不可能打不过的……



不管怎么说,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没办法直接攻击她了。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呢。



这位对手现在正坐在后排座位上,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态度十分淡然,就好像在等待所乘坐的出租车到达目的地 一样。



真可恨……



堤本打算猛打一下方向盘吓吓雾切的,但他在这么做的前一个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感情用事不会有任何好处。



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应该就能找到答案的。



堤集中注意力开车,凝视着道路前方。



路边的标牌上写着什么。



——是高速公路入口!



“太好了!”



堤不由得叫了起来。



他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后视镜,雾切仍然望着外面,表情丝毫未变,简直像个人偶。虽然让人有点担心她是不是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一具真正的人偶替换掉了,但她长长的睫毛还在上下扑扇,显然并不是人偶。



堤变道打算驶上高速公路。



只要上了高速路,车速就稳定下来了,不用担心会遇上红灯,雾切也轻易下不了车了。



“你要上高速啊。”



雾切说。



“嗯,开心了吧,车速还可以更快的。”



“汽油撑得住吗?”



“啊!”



他不由得叫了起来。



他差点忘了。



油表的指针指着E。



在高速公路上没油了可不是好玩的。



但是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堤就这样把车开向高速公路。ETC卡里会不会没钱了,搞不好会被收费站拦住……虽然 他心中掠过了一丝不安,但还是顺利把车开上了高速车道。



“没有收费站真是太好了。”



雾切像是看透了堤的心思,说道。



“关键时刻我从来不会输的。”



车速进一步提高。



重力加速度压迫着身体的感觉非常惬意。



堤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不祥的战栗会让人产生死亡的预感。失去家人的时候,他经常怀着必死的决心挑战速度的极限。超过某个速度之后,就会迎来一个奇妙的瞬间,那瞬间让人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生是死。为了品味这个瞬间, 他一次又一次不停飙车。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毁坏冲动吧。



堤自己分析自己。



那一天,自己失去了家人,对这世上的一切彻底绝望。自己也想过要死,但却没有死成。



因为自己还有牵挂。



那就是向夺去了家人性命的人复仇。



九连兄弟——



那对双胞胎简直是两个恶魔。



他们利用双胞胎的特征参与过许多犯罪行为。通过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的调查,堤得知他们在户籍上并不是双胞胎。社会并没有把他们当成一对双胞胎,他们俩同是一个名叫“九连紫绀”的人。



按照正常人的思考方式,可能会觉得他们的处境很糟糕,生存很困难。但以犯罪者的眼光看来,这种情况实在太令人艳羡了。



他们不管犯了什么罪都不会被逮捕,这是因为,在双胞胎的其中一人进行犯罪的时候,另一个制造不在场证明,由此能够无懈可击地证明自己不在场。



简单来说他们就是拥有自我复制能力的犯罪者。



他们之所以能够得到这种方便,似乎是多亏了他们的父亲。他们的父亲是一个诈骗和抢劫的惯犯,在自己得了一对双胞胎儿子的时候马上就想到“可以利用”。并且,他们也如父亲所愿,成为了一对犯罪之子。他们的父亲很快就在同伙内讧的时候被杀,但这对恶魔般的双胞胎却留在了这个世上。



距今七年前,堤的妻子在邮政局工作,那对双胞胎突然闯入邮政局,双胞胎的其中一人枪杀了好几人,其中包括堤的妻子。根据目击者提供的情报,嫌疑人锁定在了“九连紫绀”的身上,但他却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警方仍然没 能将他们逮捕。



他们不仅多次公然抢劫,还经常利用自己双胞胎的身份实施诈骗,比如向研究机构宣称自己拥有双胞胎之间特有的感应能力,让他们在自己身上做研究,收取高额报酬。当然,他们并没有什么感应能力,只是在弄虚作假。实验结束之后他们就会销声匿迹,听说他们就像这样主要在国外骗取报酬。



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自己终于亲手送他们下了地狱。



——然而。



不知为什么,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反倒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堤往后视镜里看。



都怪她。



果然,在游戏通关之前,都说不上是真正得到了救赎。



“我说句老生常谈的话,”雾切从后视镜里看着这边说。“你的人生还有机会重来。但只要你还走在这条路上,前面就不会有救赎。”



“你懂什么!”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我知道你的未来。你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所以你现在要马上退出游戏,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



“都走到了这一步,回不了头了,”堤自嘲地笑笑说。“你可别忘了,这种命运你也有份,明白的话就给我闭嘴。 ”



雾切按照他所说的陷入了沉默。



汽车行驶的声音让人有种心脏揪紧的感觉。



这种无声的状态很快就让堤受不了了。



“你侦探等级多少?”



他问。



然而雾切没有回答。



“好吧我错了,你说话吧。”



“……问到我的等级也没有什么意义。”



“好了,告诉我。”



“7。”



“啊?跟五月雨结一样?”



她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子,本来还以为她的等级要更低一些的。



“黑之挑战”的案犯虽然无法选择责任侦探,但至少可以在实施犯罪前知道对手的名字,当然也可以根据这个名字到侦探图书馆查询档案。堤自然也调查过了要跟自己对决的侦探的信息。



“你的专业是?”



堤对着后排座位问。



“杀人案。”



“杀、杀人案?你这么个小鬼是专门负责杀人案的侦探?”



“毕竟只是侦探图书馆的分类,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专业是杀人案,等级是“7”,这就意味着,她多少破过案,是有业绩的。的确,她在研究所里的行动跟普通人大相径庭。应该早点问她的,那自己就会提前采取相应的措施了——



“难道你已经解开密室之谜了?”



“嗯。”



“……假的吧?”



“对你来说都无所谓吧,反正你要把我杀掉,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



她真的破案了?



对于等级“7”的侦探来说,破解这个手法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吗?



他想要打听一些信息,以后跟五月雨结对决的时候以便参考。



“你绝对破解不了那个终极密室之谜,因为那个密室是利用‘科西嘉兄弟’现象制造的,没有什么答案。还是说, 你就是打算告诉我那是超常现象导致的?”



“双胞胎的其中一人被刺死的时候,身在另一个地方的另一人也会由于同一原因而死……这个想法很有趣,不过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那你又要拿总钥匙出来说事了?”



“不需要什么总钥匙。”



“但是如果要杀L室的九连紫绀,那就必须突破封锁的门,而那两道门是用‘A’和‘B’两把挂锁锁住的啊?两个可以用指纹开门的人在休息室里一起喝酒,他们作证说自己一直在房间里。你要怎么解释这种情况?”



“既然是你干的,那还有什么必要解释呢。”



“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是吗,”雾切轻轻叹了口气。“在此之前,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无聊的问题我可不会回答。”



“你接受了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的邀请,从而制造了这次的杀人案,这一点我没说错吧?那么是你自己选择了案件中使用的手法?还是他们强迫你选择的?”



“这有什么问题?”



按照“黑之挑战”的规则,挑战者可以自由选择案件中所使用的手法。这些手法都有相应的开销,应召而来的侦探 等级将视总开销的数额而定,开销越高,受到召唤的侦探等级也会越高。堤也不例外,他是自己选择手法的,但是 ——



“如果你是被迫选择的,那就太可怜了,什么不好偏偏是‘终极密室’。如果你是自己选择的,那么你未免太欠考虑。 ”



“你想说什么?”



“终极密室是不存在的,这就是答案。”



“别睁着眼说瞎话,你不是也看到了吗?那个密室只能用终极密室来形容啊。”



“不,就我看来,那个密室根本算不上什么终极密室。如果真的存在那种密室,那我还真想见识一下。”



“真亏你能把话说得那么满……”



堤借踩油门宣泄心中的情绪。



“不用说你也知道,‘黑之挑战’是案犯和侦探相互对抗的游戏,这一点和一般的杀人案是不一样的。案犯所准备的凶器和手法,可以用打扑克时手上的牌来比喻,而案犯手上有哪些牌,会在挑战书中公开一部分,与此同时押上的赌资也列了出来,侦探就根据这些信息准备自己的牌。”



“干吗突然提到这个?”



“你知不知道扑克要怎么取胜?”



“不就是用更强的牌压过对手的牌吗。”



“是啊,这是正面进攻的方法。但是办法不只这一种,尤其是涉及到高额赌资的时候,有一种很有效的手段,那就是——让对手退出赌局。”



车速越来越快。



堤自己也开始控制不住车速了。



“让对手退出赌局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最基本的就是虚张声势,让对手从心理上产生自己无法取胜的念头。比如说 ,不断提高赌资金额,对手可能就会对高额赌资望而却步,有意避战。更何况,从场面上的牌来看,对方很有可能是一手同花顺,这个时候会怎么样呢?再加上赌资又是相当大的一笔钱呢?一般情况下,对手就会觉得自己只能退 出这场赌局了。”



“所以你干吗要提这个啊!”



“这就是你在这次案子中打的算盘,”雾切淡淡地回答。“赌资是五亿,场面上的牌显露出的迹象是相当于皇家同花顺的‘终极密室’——你就是打算这样让侦探退出游戏。”



堤无言以对。



雾切不依不饶,接着说道:



“‘孪生子能力开发研究所’的密室,是向五月雨结这一个侦探发起挑战的十二密室之一。一般来说,在168个小时内解决十二件密室杀人案是不可能的,这要求侦探必须拿出非同一般的速度快速通关。在这种情况下,假如有一封标有‘终极密室’开销5亿6100万的挑战书,侦探想必会暂时把它搁置,以后再来解决。考试的时候,人们也会把比较容易卡壳的难题放在最后来解呢。就这样,在这道题暂时搁置的情况下,侦探就会在其他题目上受挫,把时间用光……这就是你所预料的结局。简单来说,你的真实意图就是,用‘终极密室’来虚张声势,让侦探退出游戏。 ”



没错——



堤后悔了。



他不是后悔自己选择了‘孪生子能力开发研究所’这张牌,而是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收拾掉雾切响子。



早知道就应该在她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就把她杀掉了。虽然这种情况下可能会让星居目击到杀人的过程,不过把星居也杀掉就可以了,反正就算她死了也不会对手法造成任何影响。



虽然他早已预料到侦探方会多人分头破案,但没想到侦探会出现得这么早,而且来的还是个相当有本事的家伙。



“某种程度上来说,‘终极密室’也许指的就是永远无法开启的密室吧。实际上,这次的密室也有可能在没有开启的情况下案件就宣告结束。从这层意义上来说,你买到的的确是‘终极密室’,但说到底,这只是个理想中的‘终极密室’。”



怎么回事啊,可恶。



本来剩下的时间就不够了,这可是个5亿的密室啊?一般情况下都会选择退出的吧?一般来说的话……



“顺带一提,要是打出‘终极密室’这个旗号,有些侦探反而会大喜过望自己扑上来的。要说你为什么会失败,那就是你不懂侦探的心理,因为我或多或少也被‘终极密室’这个词吸引了……”



“喂喂,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赢了,密室之谜你还完全没解开呢。”



“你说的是那个相当于对子却假装是皇家同花顺的密室?”



“为什么要用这种说法……对子也有机会赢的吧?”



“很遗憾,我手上还有几张王牌呢。”



“那你就快出牌啊。”



“指纹认证的挂锁,锁链封住的门,‘科西嘉兄弟’现象,披着白布的幽灵——这些都只是为了让案件的表象变得更加复杂,也是虚张声势,手法本身则古典得让人意想不到。”



“你倒是说啊。”



“你说过,下午六点简单的实验结束之后,你们用锁链和挂锁把双胞胎各自关在L室和R室对吧。这个手法的关键就在于这个时候的行动。简单来说,你假装把锁链绕在门上把门封住,实际上并没有,重点就在于你把挂锁挂在锁链上的什么地方。要是把挂锁挂在临近的两个锁链环扣上,那挂锁几乎就没有意义了。比如说,把一条长锁链从中间对折,把它缠在门把手上,然后把挂锁挂在这条对折了的锁链中间附近的环扣上,把挂锁锁上。乍一看,锁链和挂锁是把门给封住了,然而只要把缠上去的锁链解下来,门锁一下子就可以打开。”



锁链、挂锁、指纹认证、两重门的封锁……一切都跟雾切说的一样,是虚张声势。这些都是小把戏,让密室看起来更加严密,更加坚固,而从原理上来说,单纯只是“假装锁上了门,实际上并没有锁”。虽然从物理上说门并没有锁,这些要素加起来却产生了作用,建造了一间心理上的密室。把R室那边的锁链重新缠好,也是为了让密室看起来更坚固,要是锁链解开扔在走廊上,就会让人产生松懈的感觉。尤其“D”是可以重新上一次锁的,所以在犯罪完成之后,凶手又把锁链重新缠上去,真正把门锁上,由此也可以给人留下印象,让人在心理上把“A”和“B” 也给锁上。



本来是觉得在侦探出现之后也可以用正面攻击的方法拖时间的……



“有什么要反驳的?”



雾切说。令人恼火的是,她的神情看起来似乎乐在其中。



“听你说的,用锁链把门封起来的人就是凶手对吧。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把锁链缠上去的人是星居,那你应该认为星居是凶手才对。”



“只是你撒了谎而已。我在跟星居小姐独处的时候问过她同样的问题:‘用锁链把门封起来的人是谁’。然后她回答说都是你。”



就是在说要不要检查脚趾的时候吧。



那个时候她已经发觉犯案手法是什么样的了?



“说不定是星居撒了谎啊。”



“有可能,但她不是凶手。”



“啊?你总不会打算用‘女人之间的友情’这种主观印象来解释吧。”



“监控录像里拍到的白色幽灵。幽灵在刺杀被害者的时候右手被拍到了,手上没有指甲油。”



“……啊!”



对了,那家伙涂着指甲油。而且不知道她是因为没钱还是赶时髦,只有大拇指涂了指甲油,因此自己直到犯罪完成后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本来自己平时就完全不会去注意女人涂了什么样的指甲油……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就应该事先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了。



“你后脑的伤看起来像是真的,是不是特意自己弄伤的?如果是这样那你很勇敢啊。往咖啡机里下安眠药的也是你吧?你自己也装作喝下咖啡睡着不就好了,没必要还把自己的头打伤……”



可恶,真是一败涂地。



对于专门负责杀人案的侦探来说,这个手法是不是根本算不上有多复杂呢。



不过这样更好,问题点都凸显出来了,在跟真正的负责侦探——五月雨结对峙的时候把这些问题修正过来就可以了 。



不管怎么说,还是让五月雨结得到情报的时间向后推比较好。更何况,雾切所掌握的情报绝对不能交给她。



果然还是应该杀了雾切响子。



“你已经无话可说了?”



她透过后视镜稍稍抬起眼睛看着这边问,好像有意催促。



侦探这种生物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吗。”



雾切简短地说道,再次化身成一具望向窗外的人偶。她刚才还讲得那么口若悬河,现在简直就像电池被取出来了似的。



堤查看了一下油表。不管看几眼都是一样,汽油不会变多,反而还在不断减少。虽然表盘上的指针没怎么动,但汽油无疑随时都在减少。



该怎么办……



要是不赶快找到答案,这边的时间就会先用完了。



“我再说一次,你已经可以退出游戏了。”



雾切说,像是在乘胜追击。



“你才应该退出!话说回来,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事和你无关吧,为什么要妨碍我!这又不是什么值得你赌上性命去做的事,难道不是吗?”



雾切没有回答。



她还是望着窗外。



看来她是不打算让步了。



“那这么办好了,我保证不伤害你的性命,但条件是剩下的五天内,我要把你关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只要这个期限顺利过去,我就想办法把你放出来。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是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了,就算你想告发我的罪行也没用。这样行不行,你只要在五天内保持沉默就可以了,总比现在拿自己的性命交涉容易吧?”



“我不接受你的提议。”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其实也不想杀人的。七年前,那对双胞胎杀了我的妻子,让我失去了一切,我只是想要挽回我失去的人生。这难道错了吗?你不要再逼我杀人了……求你了。”



“不要。”



她又一次毫不犹豫地回答。



看来她是软硬不吃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案子这么执着?”



“你好像误会了,我跟你并不是毫无关系。只要你跟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是一伙的,那你就是我的敌人。”



“是吗……看来你也有自己的原因啊。那就没办法了,既然你不打算让步,那我只好杀了你,实在遗憾。”



“你还误会了一件事。别以为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这里不动,相反,我只是在等你让步。要想改变目前这种状况,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别开玩笑了小鬼!我告诉过你叫你别那么狂妄的吧?你还能干什么,倒是试试看啊。”



“可以吗?”



“哦,你来啊。”



“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帮我把车窗打开?我一直在按按钮,但车窗一直不开。”



“啊?那是当然,我这里把车窗锁住了。谁会给你开啊,白痴。”



“是吗,那算了。”



透过后视镜,堤看到雾切身体向前倾。



正在他奇怪她想做什么的时候,她把手伸到了堤的脖子旁边。



难道她想掐住自己的脖子……



他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她却把驾驶席的头枕给拔了下来。



“喂,你干吗!”



堤甚至来不及阻止,挨着他后脑的头枕已经在雾切手上了。头枕下面有两根钢管,形状就像一个巨大的电插头。



雾切把其中一根钢管的尖端插进了后排右边车门窗玻璃的缝隙里。



在这种情况下,利用杠杆原理把头枕往下一压,就能轻而易举地把窗玻璃打破。车窗玻璃本来靠一个小女生的力气是绝对打不破的,但只要把力量集中在一点,就可以轻易打破。



外面冰冷的夜间空气很快涌了进来。



由于车速也相当高,车内就像刮起了一阵小型暴风。



堤握着方向盘的手冻僵了。



“喂,臭小鬼,你干什么啊!”



“这样持久战就进行不下去了,虽然我一开始也没这种打算。”



雾切把头枕的钢管插进另一边的窗玻璃缝隙。



“喂,住手!”



第二块窗玻璃也在制止的叫声中被打破了。



刚才十分安静的车内陡然一变,被嘈杂的风声和汽车的行驶声填满。



接下来,雾切从制服口袋里取出了圆珠笔,开始在头枕的表面写字。头枕的表面正好是白色皮革,圆珠笔也写得上去。



“你、你在写什么?”



“你的名字、车牌号、车的特征,还有HELP。”



“住——”



在堤一句话说完之前,雾切已经把头枕向着外面丢了出去。



“希望不会让其他的车出事故吧。”



雾切一边说一边开始拔副驾驶席的头枕。



没辙了!



这下可糟了——



要是高速公路上有什么显眼的障碍物,很有可能会有人举报,收到举报后很快就会有人来回收。在这种情况下,雾切写的信息就会传出去。



“接下来把研究所的案子大概情况写上去吧,免得我被杀了。”



“好了!是我输了!”



堤终于宣布了自己的失败。



他丝毫没有犹豫。总之,现在必须先阻止雾切的行动。



“你应该早点说的。”



雾切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头枕往窗外丢。



“喂!”



“骗子是不能相信的。”



“好了好了,我马上让你下车,我去自首。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下高速,你乖乖等着,行不行?”



“——好吧。”



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传来了回答。



只不过她算是接受了。



车又往前开了十分钟左右,出现了高速路口的标志。总而言之算是得救了,这样就行了。堤变道把车开上普通道路。



驶过一条平缓的弯道,车速已经变得很慢,雾切却似乎没有从车窗跳出去的打算。



从高速路口下来之后,周围是一片广阔的田园风景。夏天这里应该是一个水波粼粼风景优美的地方,不过现在看起来就是一片阴郁的白色平原,群山黑黝黝的影子像墙壁那样紧靠水田而立。



前方出现了一座桥。



那是一座红色的大吊桥。



左右都是悬崖,这个地方被称为溪谷也不为过。



只能孤注一掷了。



不是没有胜算。



自己有安全气囊,后排座位却没有。



堤踩下油门。



身体被重重压在了座位上。



这是死亡的重量。



只要突破这道关口,就能看到生的希望。



雾切发出近乎于惨叫的声音,好像在说些什么。



然而由于从窗口灌进来的风,听不大清楚她说的内容。



堤在就要驶上桥的那一刻,把方向盘向右一打。



下一个瞬间,身体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这证明车胎已经离开了地面,这辆车正划出一道抛物线向下坠落。



然而这种漂浮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强烈的冲击感就向他袭来。安全带深深陷进了肩部和腹部,眼前一瞬间变成一 片雪白,那是安全气囊。车身砸在了岩石上,发出被压瘪的声音。汽车化作了一块废铁,在重力和大自然的作用下,向着悬崖下坠落。



醒过来的时候,堤发觉天地是倒转过来的。



他解开安全带,跌落到凹凸不平的车顶盖上,从车窗缝里爬出来。有汽油的味道。不,还是说那是血的味道?



河水流淌的声音听起来很近。



看来这是谷底的岩石地。



“喂——,你还好吗——?”



远远传来人声。



一眼望过去,有车头灯正照着这边,一个拿着手电的男子走了过来。



“呜哇,这可不得了。”



男子用手电的光照着摔烂的汽车说。



堤看到这一幕,也跟他有同样的感觉。虽然汽车还勉强保持着原来的形状,但实在很难相信这就是刚才承载着两个人的命运向前飞驰的牢笼。



“你受伤了吗?”



年纪已经不轻的男子问道。



“不……好像没什么大碍……”



堤俯视着自己的身体说。虽然好像有些轻微的擦伤,但没有致命伤。两条腿还在发抖。



“太好了,你真是走运啊,你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儿了吧?啊哈哈。”



“车、车上还有人……”



“你说什么?”



男子把手电筒照向被压瘪的车内。



两个人一起蹲下身子往里面看。



雾切头下脚上瘫倒在后排座位上,虽然脸色惨白,不过看起来似乎没有出血。



“她还活着啊,我们把她救出来。”



男子上半身探入车内,把雾切的安全带解开,雾切的身体无力地倒下,男子抱住她把她拖出来。



真是多管闲事……



“你也来帮忙啊!”



堤无奈之下只得按他所说的做,把雾切从车旁搬到了稍远处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



“是你的女儿吗?太好了,她还有气,赶紧把她送到医院去吧。”



“不要乱动她是不是比较好……”



“哦、哦,也对,你说的是。这附近有家诊所,我去把那里的医生叫来,你叫救护车!”



“请等一等,那是您的车吗?”



堤指着河边的车头灯。



“是啊……怎么了?”



“您是怎么把车开下来的?”



“有条砂石路可以通到上面。我听见一声巨响,所以就下来看看,发现你的车出事了。这件事很重要吗?总而言之我先开自己的车去叫医生来。”



男子打算离开。



堤拾起了脚边的一块大石头。



“请问——”



他叫住了男子。



“怎么了,还有什——”



男子回过头来,堤用石头砸向他的头部侧面。



男子当场倒下。



死了吗?



没死就麻烦了。



堤又一次举起石头砸了下去,重新想到一件事。



自己很讨厌手上留有杀人时候的感觉,想必这种感觉在游戏过关之后也是挥之不去的。可以的话,真希望在游戏通关后一切都能清零,希望能以一种纯粹的心情从头来过。



堤拉着男子的两条腿把他拖到河边,然后把他推下去。男子在波浪之中翻滚,沿着河水流走了,就跟一根木头似的毫无出奇之处。



这样就行了。



他回到雾切旁边。



雾切仍然躺着没动,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堤试着拍了拍她的脸颊,她难受地想把脸别开,但似乎意识并没有清醒。



——“你的人生还有机会重来”是吗?



正是如此。



只要这一局能赢,一切都能重来。



堤俯视着雾切。



为了取胜,必须要把她——



——to be continued



(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