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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生存喧嚣(一)(2 / 2)


水井山像是在检查眼镜是否牢固一样,重新把眼镜戴好。



“不,我是在问您有没有受伤……”



“不提这个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水井山向前探出身体问道。



男子泄气似地开口说:



“嗯……发生了火灾,这栋建筑物平安无事,但外面的小屋烧起来了……”



水井山歪了歪头。



火灾?



记得挑战书上写的凶器应该是“铁处女”。



写着“铁处女”,然而却是火灾?



提起“铁处女”,就是那位臭名远扬的伊丽莎白·巴托里为了用处女鲜血沐浴而使用的刑具,这个传说很有名。内部中空的人像内侧装有无数长针,把人装进去合上盖子之后,长针会把人的全身刺穿,就是这样的构造。



话说回来,尽管有这个传说先入为主,但“铁处女”究竟是不是真的曾被用于处刑或拷问,关于这一点存在很多疑问。也有人认为 ,可能是反过来传说在先,人们在此基础上将想象中的刑具制作成了实物。



不管怎么说,这间“中世纪西欧拷问器具博物馆”藏有“铁处女”的复制品,这一点很久之前就为人所知,听说那是十九世纪发现于德国古堡内的原物的复制品的复制品,原物已在战争中烧毁。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其来源还是让人觉得不大可靠。



总而言之,要用“铁处女”来杀人的话,一般人首先就会想到把被害者放进去合上盖子这种方法,至少水井山是这么想的。



然而实际发生的却是火灾。



难道这次事件跟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并无关系?



“有没有人在这次火灾中不幸去世?”



“有、有的……是我们大学的一个相关人员……”



“他的名字是?”



“咦?”男子一脸惊讶地回望水井山。“难道您是媒体的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不能……”



“难道您看到我这身打扮还觉得我是媒体的人吗?”水井山示意他看自己的和服。“我丈夫在这所大学工作,我担心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咦,真的吗?请问您丈夫的名字是?”



“水井山。”



“那您就不用担心了,夫人,去世的人是一位姓井户柿的教授。那个……水井山女士,您的丈夫是在哪个学院——”



“井户柿先生去世了?”水井山对他的提问不予理睬,继续说道。“他在学会一直很关照我的丈夫。”



“是这样啊……请您节哀。”



“能不能请您告诉我事情的详细经过?”



“那个……不好意思,您也看到了,现在我们忙得不可开交……”



“井户柿先生对我有很深的恩情,能不能请您至少告诉我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哦、哦……”



在水井山强硬的攻势之下,她终于成功从男子口中问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在距今大约四小时前,附近居民报警说发生了火灾,当时是一月十一日下午一点左右,也就是水井山等人在车站的雕塑前集合的时间。据说是“中世纪西欧拷问器具博物馆”院内的组装小屋烧了起来,接到这个消息后,消防车赶到了现场。



没过多久消防人员就成功将火扑灭,但却在小屋内部发现了一具烧焦的男性尸体。死者是大学教授井户柿福寿,五十岁,详细死因目前还不清楚。



“这间博物馆平时都是关闭的吧?”



水井山问道。



“是的——话虽如此,详细情况其实我也不大清楚,这栋建筑物好几年前已经被某家企业买了下来,现在已经不归我们大学所有了,我们大学的人只是偶尔到这里来整理一下资料……”



“资料还是大学在负责管理吗?”



“这方面我也不大清楚,我是去年才到这所大学来的,我本来也就是个办事员。”



“里面的情况如何?那个,也就是说拷问器具之类的资料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嗯,应该是的……”



男子的表情阴沉下来,看来水井山的刨根问底已经让他产生了怀疑。他的变化没有逃过水井山的眼睛,她向对方道谢之后迅速离开了现场。



水井山成为侦探以来几乎一直在跟木头或是水泥这样的无机物,也就是建筑物打交道,但与此同时她也很擅长从人的表情和言行中读出对方的情绪。要是她选择了心理咨询师之类的职业,现在也许已经是某家有名的私人诊所里受人尊敬的医生了,她实际上也有在学校当心理咨询师的工作经验。即使如此,她仍然选择了跟建筑物打交道,这是因为她从中找到了比人心更加复杂的精神。她喜欢观察蕴含在建筑物中的灵魂,对此她有一种学术上的兴趣。



陈列着拷问器具的建筑物内部,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灵魂呢。



水井山内心期待着能通过这次事件了解这个问题。她是出于某种好奇心而从几个选项中选择了这个地方的,这也是事实。这次她原本也没有责任解决案件,只要收集到情报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即使她怀有学术兴趣和好奇心这样的私心,也不会有人对她说三道四。



然而实际面临事件的时候,她觉得这个案子跟崇高的精神并没有任何联系。案发现场在远离博物馆的小屋,这一点首先就让她感到不快,这样一来博物馆反倒成了配角。还有,被害者遭遇火灾,这一点更给她一种不协调的印象。既然凶器选择了“铁处女”,为什么被害者是被烧死的呢?



当然,现在尚不清楚的地方还有很多。也许火灾正是为了让人产生火刑之类的联想,假如没有这种程度的演出效果,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案件现场反倒显得没有意义了。



目前情报还不够,再调查一下吧。



水井山暂且离开这栋建筑物,去往那间据说是火灾发生地的组装小屋。



她穿过铺着细沙的狭窄小路,来到博物馆后面的庭院里。



在那里水井山目睹了一样奇妙的东西。



宽阔的庭院中央稍稍隆起,形成一个小山坡。这里似乎原先计划是摆上美术品,建成一个像是新潮美术馆一样的精巧庭院,但最后却未能如愿。庭院里空旷的景象跟她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现在庭院里只有一片茶色的枯萎草坪,上面覆盖着薄薄的积雪。



然而本该空无一物的庭院里,却孤零零立着一件奇妙的美术品。



是最近刚刚摆放的吗?



水井山推了推眼镜,凝神看去。



她在爬上山坡的路上摔了一跤。



她毫不气馁地站起来,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走近问题所在的那件美术品。



靠近一看,她马上就明白了。



这是“铁处女”。



残留着积雪的山坡上,一尊漆黑的铁处女伫立在最高处。



看来这次事件果然不是跟委员会毫无关系。



水井山很清楚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的行事风格。奇妙的杀人现场,怪异的手法,令人费解的现象,毫无疑问都在挑战书上预告的内容之中。



好几行脚印一直延伸到“铁处女”旁边,大概是相关侦查人员留下的。水井山继续靠近那个物体,让自己的脚印加入那几行脚印之中。



这里距离庭院入口大概二十米,周围一带没有任何遮蔽视野的东西,所以才会让“铁处女”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但是有点不对劲。



这跟水井山想象的有一点不一样。



一般来说,说起“铁处女”,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应该是仿造少女的模样制造的,从形状上来说比较像西洋梨。把人放进去之后,这个人从头到脚都会被铁处女完全覆盖。



然而眼前的少女却没有颈部以上的部分。



也就是说,这是一尊无头的“铁处女”。



难道说……



水井山向无头少女的内部看去。



——什么都没有。



她想过里面会不会有一具无头尸体,但看来是想太多了。要是里面真的有尸体,那也不会就这样扔在这里了,周围肯定到处都是血 。而且铁处女内部不仅会有血,还会有雪融化之后形成的一滩水。



水井山又检查了一番无头的“铁处女”。



整体来说并不是很大,部分原因是由于它没有头所以看起来比较小,但原本它的尺寸也不大,最多只能把未成年的小女孩装进去,说起来倒是正符合伊丽莎白使用它的目的。



它的身体部分能够从中间向左右打开,是两扇铁盖子,现在是关上的。盖子内侧有无数的刺,这应该就是吸取少女鲜血的凶器了。 只不过由于这是复制品,刺的尖端就像蜡笔一样是圆形的,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危险。



颈部的切断面几乎是水平的,可以看到用焊枪彻底烧过的痕迹。周围没有找到被割下来的少女头部。整个身体从里到外都是湿漉漉的,大概是雪或是霜造成的吧,这让黑色的金属看起来更是显得黑黝黝的。



然而上面几乎没有什么锈蚀的痕迹,这件美术品应该是最近才摆到这里来的。



“喂,您在那个地方做什么?”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两名身穿西装的男子从山坡下面一路小跑上来,他们俩都是面容严峻的中年人。



应该是刑警吧。



两名男子上下打量水井山一番后发问了。



“请问您是哪位?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我的名片。”



水井山向他们如实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把上面写着侦探和建筑师双重职业的名片递过去。在这种情况下,隐瞒身份或是说一些不大高明的谎话会对自己不利。



“唔嗯……是侦探啊……还是应该称呼您为建筑师呢。您在这里做什么?”



“您两位呢,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水井山反问。



这句话似乎触怒了两名男子的其中之一,他的表情变得不大好看。另一位则像是听到了一句玩笑,从鼻子里笑了一声。



“是我们在问您。”



男子从西装口袋里取出警官证表明身份。



要是自己应对不当,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尽管如此,要是自己应对自如,又会被他们盯上。不擅长跟警方打交道的侦探不在少数,水井山也是其中之一,更何况她还在昨天的案件中在警方手里吃了不少苦头。不说上一两句风凉话总觉得有点气不过,但水井山还是决定老实回答他们。



“其实在我们的同行之中,有一份可疑的文件正在到处流传……”水井山把那份挑战书的复印件递给他们。“虽然我觉得应该只是恶作剧,不过还是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



“可疑的文件?不介意让我看看吗?”



刑警接过复印件。这是水井山依葫芦画瓢制作的伪造品,正是为了这种时候而预先准备的。



“嗯——……看不大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呢。”



她对这份复印件做了一些处理,故意让文字内容很难辨认。



“送到我手上的时候就是这样。您看,这里勉强可以看出是‘中世纪西欧拷问器具博物馆’对吧?”



“这是谁送来的?”



“我不知道。这是今天差不多中午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传真过来的,我认识的侦探好像也收到了同样的可疑文件。难道说……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件?”



“差不多吧,”两名刑警面面相觑。“您是第一次收到这种可疑文件?”



“是的。”



“这样啊……我们曾经听说过黑色挑战书的传言,也许这就是了。”



“黑色挑战书?”



水井山装作一无所知,反问道。



看来警方也不是对“黑之挑战”完全一无所知。且不提底层的刑警,高层有可能确定了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的存在,并且已经实际展开侦查了。



“这种人一旦沾上就没完没了,应该是那种为了取乐而犯罪的家伙吧,虽说如此,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我们想向您了解一下详细情况 ,请问您现在有空吗?那个,水井山小姐。”



“之后我还有事,一个小时左右的话应该没问题……”



“不会占用您那么长时间的,”刑警挤出不自然的笑容说。“在这里站着说话也不太好,我们到里面去吧。”



“好的。”



尽管嘴上这么说,水井山却没有挪动一步。



“……水井山小姐,请这边走。”



“在此之前,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这件奇妙的摆设是怎么回事?”



她指着无头少女问道。



“我们也不大清楚。”



“它看起来像是博物馆收藏的拷问器具,是什么时候摆到这里来的?”



“之后再跟您说吧,总而言之……”



“不,在您回答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



水井山坚定地说道。两名刑警终于露出了困扰的表情,同时叹了口气。



“直到昨天这个庭院里还什么都没有。”



其中一名刑警很不情愿地回答。



“这么说来,它是在火灾发生之前摆到这里来的?”



“这就不大清楚了。”



“这件奇妙的摆设忽然出现在庭院里,这跟火灾的发生难道毫无关系吗?”



“不清楚呢。”



“应该不是毫无关系吧?”



“我说,水井山小姐……”



“在庭院里发现的只有这件摆设吗?”



水井山继续提问。



刑警们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此后水井山在两名刑警的带领下上了警车,在车里接受了讯问,不过实际上都是水井山在提问,刑警们不得不逐一回答她的问题。 对于她来说,这算是报了一箭之仇吧。



根据她从警方那里得到的情报……



发生火灾的组装小屋位于博物馆对面,在小山坡下面,站在山坡上的话往下就能看到小屋。由于刑警的阻挠,水井山没能仔细观察一番,但她还是略扫了一眼那间小屋。组装小屋应该有十二张榻榻米那么大,现在是用来做仓库的。博物馆还在营业的时候,这间小屋被用来当做保安人员的休息室。由于火灾,以小屋窗口附近为中心的一片都被烧焦了,但小屋没有垮塌,还保持着原形。



消防队赶来的时候,火焰已经从窗口冒出来了。当时窗玻璃已经破了,后来证实是火灾造成的。窗子上的月牙锁是从内侧锁上的, 出入口的框架门也锁上了。在小屋内部死亡的男子裤子口袋里发现了门钥匙,但这种钥匙复制一把很容易,不能否定存在备用钥匙的可能性。只不过,至少在火灾发生的时候,小屋是处于密室状态的,这一点可以确定。



此外,周围的积雪上没有脚印,也没有发现死者的脚印。因此,可以推断男子是在昨晚下雪的时候或是下雪之前进入小屋的。火灾发生的时间是在正午过后,如果这个时候有什么人靠近小屋的话,雪上应该会留下脚印。



死亡的井户柿被发现时仰躺在这间小屋的被褥上,后来证实他的死因是烧死。他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室内也没有搏斗过的痕迹。火灾的源头是在被褥枕边发现的香烟和火柴。



根据以上事实,组装小屋的火灾原因被认定是吸烟不慎导致的失火。



就这样,“中世纪西欧拷问器具博物馆”的事件草草收场,成了晚间新闻和报纸角落不起眼的一部分。



然而可疑的地方不少。



井户柿为什么会在已经关闭的博物馆仓库内躺着抽烟?



关于这一点,井户柿的妻子作证说,井户柿几个月前戒烟了,但最近好像又瞒着她偷偷抽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周围都开始大张旗鼓地禁烟,他只能偷偷抽,所以就把博物馆的这间仓库当成了秘密基地。博物馆过去也是他所在的大学负责管理的,跟他也有联系。 也许对他来说这个地方是很熟悉的。



这些证言非常合情合理,警方也予以采信了。



事件就这样解决了。



大多数人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他们却完全忽视了这次事件中最大的谜团。



那就是忽然出现在庭院里的无头“铁处女”——



水井山认为,解开密室杀人案的钥匙,一定就握在这位孤独的少女手中。



利布拉女子学院 ——五月雨结



我们被关在圆形房间里不知道有几个小时了,因为没有钟表,我不知道准确的时间,说不定才过了几十分钟而已。



“我肚子饿了……口渴了……”



月夜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她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好一会儿了,像在说胡话一样一直念叨着她的生理需求。



“我要去厕所……厕所……”



“最糟糕的情况下你就在这里解决吧,我不会怪你的。”



我告诉她说。



“绝对不要!与其做这种事我还不如杀了你再自杀呢。再说你干吗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啊,你的尿意没有我强烈是有多了不起?你才没资格命令我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发自心底地感到疲倦,勉强应付着月夜焦躁的叫喊,这种时候跟她针锋相对也只会白白损耗两个人的精力。



我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用抽屉里找到的纸和铅笔画着图,试图解开这所“利布拉女子学院”内事件的重重谜团。我把所有能够想到的事情都一一写下来。



菜砂紧挨在书桌旁边站着,时不时对我的笔记发表一些意见。她的意见一针见血,充满了连我都没想到的点子。搞不好她比我更有当侦探的天分呢……



“之前竹崎同学的尸体的确是在这个房间里对吧?”



“嗯,我在这里昏迷了一段时间,恢复意识的时候竹崎同学的尸体就倒在我背后,眼前则站着穿黑斗篷的凶手……”



“黑斗篷当时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很难说啊?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手上拎着一根像是凶器的铁管站在那边。”



“就是站着?五月雨小姐你没有遭到凶手的袭击?”



“嗯……他没有袭击我。他发觉我醒了之后,就逃也似地奔出了房间。不过‘黑之挑战’本来就有条规则说案犯不能伤害侦探,我觉得就是因为这样黑斗篷才没有攻击我。”



我已经跟菜砂她们解释了“黑之挑战”的内容,一开始她们一点都不相信,不过我们被困住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应该已经可以切身感受到它的存在了。



“我再请问你一遍,竹崎同学是真的去世了没错吧?”



“没错,是真的啊,她没有呼吸了,脉搏也停止了,我检查过。”



“我听说过手腕上的脉搏可以通过什么手法停止……”



“这种办法有倒是有,但我不是摸她手腕检查脉搏的,而是摸的脖子,我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脖子的脉搏停止啊。而且她的体温已经下降了,那种感觉不可能是活人。”



“咦?”菜砂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尸体的体温已经下降了?”



“嗯,怎么了?”



“也就是说,竹崎同学被杀害之后已经经过一段时间了,是这样没错吧。”



“是啊。”



“这样的话,黑斗篷的行动果然很不自然。五月雨小姐醒来的时候,黑斗篷手里拿着铁管正站在你旁边对吧。如果当时他是刚刚杀害了竹崎同学,这还可以理解,但实际上竹崎同学被杀害之后已经过了一会儿,少说也有一个多小时了吧。都已经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黑斗 篷却还站在那里,他在做什么呢?”



“我觉得他大概是在为密室诡计做准备吧,因为我醒得比他预料的早,结果没来得及……”



“他在手上拿着铁管的情况下做准备?”



“也许只是恰好把铁管拿在手上走动吧。”



“我知道了,就算他是正在为密室诡计做准备好了……那么他为什么把五月雨小姐你放在旁边不管呢?如果我是黑斗篷,我首先就会把五月雨小姐绑起来,比如说给你戴上手铐,或是把你的眼睛蒙上。只要事先做好防范,就算五月雨小姐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醒了 过来,那也不必担心你会看到他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了。”



“嗯……的确如此。”



“凶手有充分的时间这么做,然而他却没有把五月雨小姐你绑起来,而是放在旁边不管,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没有这个必要,这是我的看法。那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没有必要把你绑起来呢?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我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根据以上的推断,我觉得 接下来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五月雨小姐躺在这个房间里的时候,诡计就已经完成了。”



菜砂不动声色地阐述着逻辑。



她搞不好远比我更适合当侦探……



“既然诡计已经完成,那么关于黑斗篷在这个房间里停留一个多小时的理由,‘因为他在为密室诡计做准备’,这个答案就说不通了。”



“那、那么说来,黑斗篷在这里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从刚才起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菜砂无力地摇摇头。“但是我感觉这应该是这起案件中的重要关键。”



“嗯,是啊。”



黑斗篷当时在这里做什么?



我再次回想起自己醒来之时的情景。



眼前站着个人,这人从头到脚都包裹在一件黑斗篷里面,他正盯着我看。



啊,对了!



黑斗篷正盯着我看。



为什么?



我把当时的情况告诉菜砂。



“五月雨小姐的穿着打扮对于黑斗篷来说有什么令他在意的地方吗?”菜砂绕着书桌转了一圈,仔细观察我。“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啊……”



“啊,眼镜!我醒过来的时候眼镜不见了,当时我看不大清楚周围的情况,跟这个是不是有什么有关系?”



“结果眼镜到哪里去了呢?”



“落在我旁边。”



“应该是黑斗篷特意取下来的吧。就算真是这样,为什么黑斗篷会盯着五月雨小姐看,这可真是个谜啊,他也没有必要再三确认你是不是真没戴眼镜。”



“是不是你的睡相相当糟糕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月夜突然插口说。



她还是像之前那样蜷缩成一团,脸上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虽然我对自己的睡相的确没什么自信……不过这跟现在的事情没关系!”



我想起自己上初中的时候,一次修学旅行住在旅馆里,同学偷偷把我的睡相拍了下来。后来她给我看了,我感觉很震惊,没想到自己睡觉的时候整张脸完全松弛了下来,肚子整个露在外面……



“也有可能他是盯着你心里在想:这个糊涂蛋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呵呵!”



“啊!”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头脑中散乱的碎片忽然组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张完整的画。



“干、干吗叫那么大声啊?”



月夜说,她的眼神像是有点害怕。



“你说得没错啊,月夜妹妹!”



“难道你承认自己是糊涂蛋了?”



“不是这个啦,黑斗篷就是在看我啊,他在等我醒过来!”



“……啊?怎么一回事?”



“我想小砂妹妹应该说得没错,我躺在这个房间里的时候,诡计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但是事情至此还没有结束,不管机械组装得多么精巧,如果不按下开关,它是没办法运行起来的,我大概就是那个开关。”



“五月雨小姐的意思是,你是构成这个诡计的要素之一?”



菜砂问。



“是的!说得具体一点,我想我去追黑斗篷应该也是让这个诡计成立的必要一环。那时我以为自己已经把黑斗篷逼得无路可走了,但这对他来说应该也在计划之内。黑斗篷不是逃跑,而是要把我引出来。”



回想起来,在黑斗篷逃跑路线上的门全部都提前打开了,尤其是圆形房间的门,那扇门必须推到最边上按下去,否则是无法固定住的。应该认为这并不是偶然,而是有意识地提前把门打开的。



而且,考虑到之后发生的事情——黑斗篷的消失以及尸体的消失——的话,可以想见黑斗篷是有意让我看到这些的。我是这个奇妙的密室诡计的目击者,同时也是侦探,他一直在诱导我。



根据以上情况看来——黑斗篷到底在这个房间里做什么,答案已经很明白了。



黑斗篷在等我醒过来。



他为什么没有抓住我的肩膀摇晃或是拍我几下把我叫醒?这应该是为了让事情自然发展到“侦探去追赶凶手”这一步吧。如果黑斗篷是拍我的肩膀把我弄醒的话,我应该会觉得相当不自然。



“我不知不觉之间完全陷进黑斗篷的陷阱里了。”



“这我一开始就知道了!除了脑子不正常的变态之外谁会觉得把高中女生关起来很有趣啊!然后呢?我们要怎么出去?你想过了吗?”



月夜仍然抱着自己的膝盖,像在对我发泄怒气一样地说。



“这……还没有……”



“结果还是毫无进展嘛!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尽快离开这里,我必须去练习小提琴了,少练习一天就会落后人家三天啊?你明不明白?赶快让我出去!”



“月夜同学,没事的,”菜砂紧挨着月夜坐下来,轻轻抱住她的肩膀。“我们肯定很快就能出去的,对吧?”



“呜呜……小砂……我好怕……我要平时那个……平时那个……”



月夜把脸埋在膝盖之间开始发抖。



菜砂用一种抚摸般的动作,以手指反复梳理着月夜的头发。过了一会儿之后,月夜好像恢复了平静,身体也不再发抖了。



在这种断水断粮的情况下,要是再被关上个好几天,我们迟早都会死的,也许这就是凶手的目的。他应该是打算把我关到“黑之挑战”的时限过去,这样他就能彻底逃脱了。



我要思考。



为了活下去,我要思考。



如果换了雾切妹妹,这种时候她应该首先就会这么做。对于我们这些侦探来说,这就是唯一的武器。



——说到这个份上你应该明白了吧?结姐姐大人。



跟她说的一样,一定已经有了能够让我想出答案的提示。



再好好思考一下吧。



我们被关在这里并不是什么意外事故或是偶然情况,而是凶手计划好的,凶手应该早就知道我们会到这个房间来。



话说回来,我们是为什么要回到这个房间来的?



对了,是为了查看尸体,凶手应该也不难预想到我们会这么做。



然而关键的尸体却不见了。



为什么尸体会消失?



是怎么消失的?



也许只要能解开这个谜,我们就能找到离开这个房间的办法。



毕竟尸体消失的地方就是这个房间,思考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



没错吧,雾切妹妹?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竹崎同学毫无疑问是死在这个房间里的。她头部流出的血把地毯染成了红黑色,这也是事实。



然而现在却找不到一点痕迹。



把尸体从这个房间搬出去需要多少劳力和时间呢。



我突然想起了我运送圣母玛利亚像的时候用的那台货架车。



只要有那一类的工具,就能够相对比较轻松地移动尸体。把尸体抬起来放在货架上,离开房间,穿过走廊,把尸体在一个不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放下来。要隐藏尸体的话,可以想到的地方大概就是礼拜堂的长椅下或是厕所隔间里面吧。



只要有个十分钟大概就够了。



问题在于留在地毯上的血迹。要把渗透了地毯的血迹洗掉,到底需要花多长时间呢,而且还得不留一点痕迹……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再次查看尸体之前所在的地方。



我摸了一下红色的地毯。什么都没有,别说血迹了,就连湿润的感觉都没有。虽说地毯是红色的,但这种红跟人血的颜色还是非常不同的,应该分辨得出来才对。



“要把那么多血洗掉,我觉得应该需要很多水和清洁剂,还有很长的时间……但是现在就连洗过的痕迹都没有,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说得让菜砂她们也能够听到。



“要是有特殊的清洁工具,应该只要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完全去除血迹了吧?”



菜砂一边梳理着月夜的头发一边说。



“一个小时啊……”



我把菜砂她们从棺材里救出来,然后和她们一同回到这个房间,我觉得期间还不到一个小时,这样应该来不及吧。



“不过我们的对手可是那个组织啊,他们搞不好事先准备了什么机器,能够把血洗得干干净净,之后还能完全吹干……这样的话也是有可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完成的。”



“但是这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五月雨小姐中途绝对不会回到这个房间里来对吧。要是五月雨小姐一时心血来潮提前回来查看尸体,那凶手的计划就破产了。”



“啊,的确如此,对方有可能意外跟我撞见。”



我认为凶手不可能会制定一个如此危险的计划。



搬运尸体需要五分钟,而清理地毯需要十分钟,这差不多就是最低限度了。



这究竟可能吗?



“干脆把地毯整块换掉,这样如何?”菜砂说。“把地毯一圈一圈卷到房间边缘,顺带把尸体卷在里面,然后搬到别的地方去。只要事先铺上两层地毯,那就没有必要重新再铺一层了。”



“原来如此!感觉会很重,不过这样一来只要有个五分钟左右搞不好就能把尸体运走——”



“只不过……虽然这个设想是我提出的,但与其费这么大的工夫,倒不如杀人的时候事先就不要让血流出来,或者铺上一层什么东西,就算血流出来也不会弄脏,感觉这样会更明智一些。”



“唔,的确。”



“从现实上来考虑,我认为短短几分钟之内是没有办法把沾满血的尸体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说得也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如果凶手办得到……那么只能认为其中肯定有什么更为大胆的机关。”



“机关是指?”



“只是打个比方啦,比如说整个地板能够以一根水平轴为中心翻转……就像把硬币正反倒转一样。”



这是我之前在“诺曼兹酒店”见过的机关,要是采用这个方法,要想让尸体在一瞬间消失也不是不可能。



“真是个大胆的机关呢……”菜砂一脸惊讶的表情说。“在这种情况下,桌椅要怎么办?看样子它们也不是固定在地板上的,要是固定住的话就算地板翻转过来也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只要在启动机关之前把桌椅先搬到房间外面不就行了?”



“啊,对呀,这样的话甚至用不着五分钟,说不定一分钟就能够完成了。”



一丝明朗的笑容回到了菜砂的脸上。



“如果这种推理是正确的,那墙壁和地板之间应该有缝隙才对!”



我在墙壁旁弯下腰来,查看墙壁和地板之间的接缝。



——没有。



要让地板能够正反翻转,墙壁和地板之间必须有缝隙。但是不过怎么看,我都找不到任何不自然的缝隙,也没有看到填补缝隙的橡胶或是海绵。



“不行,这答案不对。他们做事没有这么单纯……本来我还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方向呢……”



果然他们是不会再用之前让我们见识过的诡计了啊。



“但我觉得还是有一点进展了。看来也有可能用上了什么异想天开的机关呢,我之前都没往这方面想。”



“那些家伙为了诡计可以说是什么都敢做,他们没有什么常识可言的。”



我一边叹气一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我不知道这所“利布拉女子学院”里究竟有什么机关,不过在我目前为止所目睹的一切情景之中,应该能够找到提示。



我把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和让我感觉不自然的情况一条一条列出来。



(a)我醒来的时候黑斗篷站在旁边。



解:对方为了让我目击诡计,一直在等我醒来?



(b)眼镜没了。



解:为了推迟追踪?



(c)所有的门都是打开的。



解:为了方便对方逃走?



(d)黑斗篷进入有棺材的房间之后,我试图打开门,但门打不开,过了一会儿之后门才打开了。



(e)黑斗篷消失在了有棺材的房间里。



(f)两口棺材里装着被绑住的菜砂和月夜。



(g)打开菜砂和月夜手铐脚镣的钥匙挂在礼拜堂圣母玛利亚像的脖子上。



(h)我把菜砂和月夜放出来,一起去查看尸体的时候,尸体不见了。



(i)我们被困在了尸体之前所在的房间。



看起来比较有线索可寻的果然还是(d)。尽管没有可以把门锁上的门锁,门却暂时打不开了。一开始我本以为是黑斗篷在门的内侧把门抵住了,但门打开之后我立刻踏进了房间,黑斗篷却不见了。此外我也没有找到什么能够用来把门卡住的东西,为什么门会打不开,这 是个谜。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单纯的门坏了这一类的问题。



也许就跟我刚才想的一样,这个房间里有机关,机关启动的时候门是打不开的,有没有可能是这样?比如说是像电梯那样的结构,里面的电梯舱移动的时候,门是打不开的……



嗯……?



我腾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前。之前已经检查过好多次了,但我还是决定再仔细检查一番。



门是沿着地面上轨道形状的滑槽左右滑动的,现在完全打不开。里面似乎安装有闭门器,打开之后门会自动关上,不过把门推到最顶端按下去之后就可以让门一直开着。



门上没有可以用手握住的门把手,而是有个凹槽,可以用手指扣住。门上没有门锁或是锁孔这一类的东西,但不知为什么却好像锁上了。



室内一侧没有让门滑动的滑槽,所以一般想来,滑槽应该是在走廊那一侧。要是找一样东西卡在走廊一侧的滑槽上,门就打不开了,因此我们一直认为黑斗篷就是这么做的……实际上真的是这样吗?



我在有棺材的房间里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没有什么东西把门卡住,但门也可以锁上。



话说回来,走廊那一侧真的有门的滑槽吗?



我回忆了一下有棺材的房间的情况,那边的滑槽应该不在走廊一侧,而是在室内一侧。



这个房间跟棺材的房间构造完全相同,但不知为什么,室内一侧却没有滑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室内一侧和走廊一侧要是都没有滑槽呢?



把推拉门打开的时候,门扇会到哪里去?



只要想象一下电梯门很容易就能明白了,门扇收在了墙壁之中——也就是嵌入式的。



如果这个房间的门是这种结构的话——



“你怎么了,五月雨小姐?”



“我感觉我可能发现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这种事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所以我自己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振作一点吧!你不是侦探吗?”月夜抬起头说。“我们全都靠你了啊……”



“唔、嗯。”



我从房门旁离开,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就算有了线索,也没办法再往前推进了。



要是换了雾切妹妹,她肯定马上就得出答案了吧。自己的笨头笨脑简直让我感到厌烦,这么一个无能的废物居然自以为是侦探……



我想起雾切在分别之际说过的话。



“要小心天秤座。”



菜砂和月夜都不是天秤座,我想她们应该不是凶手。这样的话,天秤座的凶手到底在哪里?



天秤座?



咦?



难道说……



“我说,你们俩喜不喜欢占星术之类的?”



“咦?占星术是说星座那方面的?”



菜砂问。



“是的,早间资讯节目里面有时候会有的那种。”



“女孩子自然都很喜欢的啊,”月夜说。“难道你想让我们帮你算什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不知道天秤座用英语怎么说?”



“嗯,利布拉(Libra)啊。”



“啊!”



“果然!”我和菜砂同时叫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啊!我明白这所‘利布拉女子学院’的秘密是什么了,而且黑斗篷和尸体的消失之谜,还有我们被关起来的原因我也明白了!”



“Goodbye”酒吧 ——八鬼弹



今天是一月十二日,现在播报午间新闻。



昨晚十一时左右,商业区一家闲置店铺内发生杀人案,一名男子被匕首刺中身亡。被害者为该县居民木玉胜实,六十岁,负责管理该店铺的不动产公司接到被害者本人的求救电话之后,派一名职员前往查看,发现被害者已经死亡。



据悉,附近居民曾多次反映,常有社会青年在发生命案的闲置店铺聚集,目前警方正在调查该情况是否与命案有关。



此外,命案的第一发现人八鬼弹,二十八岁,在现场附近的路上头部遭到钝器击打,当场死亡,警方初步认定两起命案均系同一犯罪嫌疑人所为,目前正在进一步侦查之中。



现在播报下一条新闻——



中世纪西欧拷问器具博物馆 ——水井山幸



一月十一日,晚上八点——



水井山在一家牛排屋吃晚餐。她坐在设有铁板的柜台旁,旁边坐着一名年轻男子。



厚实的牛排放在铁板上开始烤,她旁边的男子向前探出身体,一副随时会扑上去的架势。



“哎呀,这样真的好吗,居然能吃到这么好的肉……”



“是的,请您不要客气,这家牛排屋很难预约到的,我也不是经常能吃到呢。”



“真的吗,太感谢了,我平时都是靠方便面过活的……真是帮大忙啦。”



“不用不用。”



水井山报以微微一笑。



这名男子是研究生真藤刀,他是中世纪西欧拷问器具博物馆事件中去世的井户柿教授带的学生。据他所说,他的专业是文化人类学,研究课题主要是欧洲古代文化方向的。



水井山为了调查这次事件,决定向跟井户柿关系比较亲近的人了解情况。首先她跟井户柿所在的大学取得联系,谎称自己是井户柿的亲属,了解到他的工作情况,跟她预想的一样,井户柿有一个研究小组。然后她直接前往大学,随便找几个学生搭话,问他们认不认识井户柿研究小组里的学生。结果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她就成功得到了五个学生的名单。



她跟这五个人取得联系,把能够马上出来见面的学生叫到牛排屋来。当然,牛排是用来钓学生上钩的,她的想法很单纯,她觉得只要是大学男生,基本都能用肉引上钩,不过这个计划看来很成功。



一个在负责指导自己的教授被烧死的当天能用牛排钓出来的学生,想必也不会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要想打听到情报,像这种没什么“心防”的对象比较合适。



“不好意思,因为出了事您应该很忙吧,这种时候把您叫出来……”



“没事,没关系啦,忙的人又不是我们,是大学的人嘛。当然,研究小组肯定要休息一段时间了,不过听说大学里明天就会开始正常上课了。”



“是吗,看来井户柿老师很受学生的爱戴呢。”



“呃,啊,是吧。”



真藤很明显有些含糊其辞。



“哎呀,难道不是?”



“嗯……差不多吧。”



水井山从真藤的表情中读出了负面情绪。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我觉得井户柿老师不是因为单纯的火灾而去世的,我认为事件背后还隐藏着什么秘密,我们想知道真相。警方似乎已经断定原因是失火了,他们应该不会再继续侦查下去,但是这样的话,真相有可能就会被掩盖。不管是多小的事情都可以,要是您知道些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这也是为了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水井山满腔热忱地向对方诉说。只要给他一个“为了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正当名义,一些绯闻性质的内幕消息对方应该也不难说出口了。



“好吧。虽然我知道的很多都是流言,不过我会把能说的都说出来。”



真藤一下子就答应了,他的表情中甚至透出几分坚定,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没想到他会这么单纯,这让水井山几乎有点内疚起来。



“非常感谢,”水井山低下头说。“我们一边吃一边说吧,请用,不要客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



真藤迫不及待地把餐刀插进盘子里的牛排,两眼发光地大嚼起来。



虽然水井山向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但关于“黑之挑战”她没有提一个字。她认为只是打听情报的话,最好不要给对方留下什么多余的印象。



“您在井户柿老师的研究小组里学习什么内容?”



“呃……井户柿老师的专业是欧洲古代史,我主要研究的是其中的凯尔特文化。”



“关于中世纪史呢?”



“作为基础知识学过,但不在我的专业范围内。”



“您知道井户柿老师的遗体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吗?”



“是一间展出拷问器具的博物馆吧?之前倒是或多或少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不过不是早已经关闭了吗?”



“嗯,准确来说是中世纪西欧拷问器具博物馆,我想那里对井户柿老师来说应该是个很熟悉的地方……”



“这我就没听说过了。中世纪和西欧还好说,拷问器具应该是完全不在他的专业范围内的,”真藤一边把牛排送进嘴里一边说。“说起拷问器具,果然就会想到‘铁处女’,是那一类的东西吗?”



“您听说过?”



“那当然,无论什么人,至少绘画或照片总看过的吧?那个感觉很有冲击力呢。”



“是吗……啊,不介意的话我这一份也请您吃。”



水井山把装牛排的盘子递给真藤。



“咦,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吃吗?”



“请用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哎呀,太高兴了,没想到能跟这么漂亮的姐姐一起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您可真会说话。”



“这可不是拍马屁啊,那个……姐姐,请问你有男朋友吗?”



“还有,关于井户柿老师,”水井山转移话题。“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您有没有听说过他跟什么人结怨?”



“啊……说实话,我想恨老师的人应该不少。”



真藤拿着刀叉的手停下了动作。



“咦?是这样吗?”



“虽然说死人的坏话不大好,不过这也是事实,应该没关系吧。井户柿老师在写论文或是研究著作这方面干过不少坏事,造假和违规都是家常便饭,听说还曾经好几页好几页地整个照抄学生的研究报告呢。那可是学生的研究报告啊?虽然论文审查确实挺松的,不过做人总得有点是非观念吧?”



“作为一个研究者真是品德低下呢。但是,要说他与人结怨的原因,我感觉跟这还是有些区别的。”



“接下来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听说老师曾经把某个共同研究者的论文整个据为己有,以个人著作的名义发表。而且这还不止,那个共同研究者打算去举报他,他就把那个人杀了,还伪装成自杀。说实话,我觉得这就是个编得挺像回事的谎话,听了之后也没往心里去……”



“井户柿老师过去还做过这种事啊。”



“我可不知道这件事几分真几分假啊?不过俗话不是说嘛,窥一斑而知全豹,回想一下老师平时的言论,我觉得搞不好也有那么点意思。”



真藤的盘子不知不觉已经空了,照这样下去,大概还需要两三盘牛排才够,不过水井山也没什么时间继续奉陪了,于是她开始向核心部分进行探索。



“您知不知道那位据说是被杀害之后又伪装成自杀的共同研究者是谁?”



“不,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知道的人。”



“请您告知我这个人的联系方式。”



“呃……”真藤开始操作手机,在通讯录里寻找。“啊,找到了,就是他。要不然我来跟他讲吧?”



“那就太好了,可以的话请您帮我问他一下待会儿能不能见个面。”



“OK。那个……说是交换条件也不大好,姐姐,如果你没有男朋友的话……”



“我去一趟洗手间。”



水井山站起来,快步走向洗手间。



“黑之挑战”所选择的目标都是那些曾经犯过罪却没有受到惩罚,仍然照常生活的犯罪者,由于他们的罪行直接或间接受到损害的人将会化身为复仇者参加游戏。正是由于有这样的布局,从动机出发寻找案犯,可说是一种惯用理论。



如果井户柿以前真的犯过杀人罪,并且没有被追究责任,那么可以想见,此事有充分的可能性与这次“黑之挑战”有关。那个被害之后又被伪装成自杀身亡的共同研究者,其亲朋好友或爱人或许就是这次的挑战者。



水井山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真藤已经在吃餐后甜点了。



“我已经联系好了,那个人名叫乌羽刈安,他说会在大学附近一家咖啡厅里等着。”



离开牛排屋之后,水井山告别了真藤。



从这里到约好见面的地方距离并不太远,因此水井山决定步行前往,顺便思考一番。



交替排列着行道树和路灯的道路笔直向前延伸。



车道上的车流忽然中断了。



她回过神来,发现人行道上也没有一个人影。



走在住宅区里,很不可思议的是,有时就会遇到这样一个瞬间。尽管现在还不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但街上的人们就好像都消失了一样,周围万籁俱寂。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水井山发觉有一个人跟在自己身后。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行道树的影子里站着一个少年。



他身上披着一层羽衣般的影子,从中也可明显看出,这少年绝非常人,他懂得如何让自己极其自然地融入黑暗之中。毫无疑问,他属于跟自己一类的人,水井 山的直觉这样告诉她。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席卷她的全身。



从身高和体形可以推测出对方是个孩子,然而可怕的是,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人的气息,这少年就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出现的一样。话说回来,对方究竟能不能算是少年都得打个问号,那既非少年也非少女,而是一种其他的概念——



“……你是谁?”



水井山摆出警戒的架势向对方说。



“被您发现了呢。”



他说。



他用拇指把硬币弹到空中又接住,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



“不过为了让您发现我,我也花了不少心思。”



“找我有什么事吗?”



“您似乎对追查事件真相充满了热情,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只是出于学术上的兴趣。”



“真的吗?”少年这样说道,把硬币高高弹起在半空中。“我是来忠告您的,那些人应该并不希望增加多余的被害者。”



“什么?”



“请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这样说道,没有用手去接落下来的硬币,而是把腿高高抬起,将硬币踢向了车道。



硬币像流星一样在空中飞驰。



硬币落在了道路上,与此同时,一辆打着车头大灯的车开了过去。



紧接着后面的车也一辆跟着一辆地开过。



水井山将目光转回来的时候,刚才少年站着的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水井山这才发现人行道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已经恢复了人来人往的景象,只有她站在原地。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不定那是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的人。这是一种警告吗?难道他是想说,问题在于自己不是负责侦探却在进行侦查工作?



然而就跟雾切响子她们说的一样,侦探召集同伴这一行为本身应该并不算是犯规,水井山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踏出这一步的。



水井山重整精神,继续前往那家咖啡厅。



乌羽刈安已经在咖啡厅靠里面的座位上坐着了。



他把两只手放在桌上,呆呆地凝视着自己的手。他两颊异常消瘦,头发很长,完全没打理过,身上穿着廉价的外套和领口松垮的T恤。即使没有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从他的外表也可以明显看出,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水井山甫一踏入店内,对方似乎马上有所察觉,把脸抬了起来。



水井山下定决心,向他走过去。



“您是乌羽先生吧?”



她这样问道,他双眼灼灼闪光,一脸随时准备开战的表情点了点头。



说不定是找对人了。



“听说您想打听祥子的事?”



他的声音很平静。



水井山点点头,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向侍者点了一杯奶茶。她本想在奶茶送来之前介绍一下自己并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追查事件,乌羽却在她之前开了口。



“祥子比我大三岁,当时我还在读本科,她在读研究生。我们是在大学图书馆里认识的,然后开始交往。这是我第一次告诉别人我和她交往过,真藤学长也不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选择告诉我?”



“为什么呢?”乌羽嘴角边露出一丝苦笑。“我觉得应该事先让您知道,反正您都会问的吧?”



“是啊……请您继续说吧。”



“祥子当时是井户柿老师的助手,经常帮他收集资料或是撰写文章。在这种时候,她接到了一份工作,让她能够第一次以共同研究者的身份署上自己的名字。 话虽如此,论文的内容几乎都是跟她个人研究的古代史相关的。井户柿老师说把他的名字加上去,就能让论文更容易得到学会的承认,这种事倒是并不稀奇,但论文完成之后,井户柿老师却以他自己的名义发表了。祥子知道自己被骗后,只是遗憾地笑了笑,说自己当初太天真了,但她知道井户柿老师以前也曾多次有过这种不正当行为之后,渐渐开始觉得不应该就这么放过他。她调查过后,了解到井户柿老师的论文里不合理之处很多,但不知为什么,学会每每对这些不合理之处视而不见,这种案例还不在少数。祥子认为,这种罪行是对整个社会有害的。”



“祥子小姐应该是那种正义感很强的人吧。”



水井山这样说道,乌羽一瞬间将视线投向她,像是瞪了她一眼。



他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懂什么。



“之后就跟您想象得差不多了,祥子去找井户柿老师,宣称要举报他之前的不正当行为,她因此被井户柿老师杀害了。”



“她真是被杀害的吗?应该没有被当做案件处理吧?”



“是的,因为她被认定是自杀。”



“她是如何被害的?”



“井户柿在自己研究室的咖啡里下了安眠药,让她喝下,趁她睡着的时候把她拖到了学校角落里的女厕所,在那里制造硫化氢气体将她杀害。”



“他杀人的证据呢?”



“证据?有很多啊,井户柿用过的安眠药,拍到他在药店里买药的监控录像……”



“既然有这么多证据,那为什么警方还会把这个案子当做自杀来处理?”



“一开始初步侦查就认定她是自杀,根本没有往下查。”



“那么这些证据都是您自己收集的了?”



“……这不重要吧。”



乌羽神情恍惚地说。



想必是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提供给他的。这个组织为了煽动人的复仇情绪,会揭露目标人物所犯下的罪行,将实情告知挑战者,即使是一些鲜为人知的案件 ,他们也能够确定犯罪者的身份。虽然没有办法证明他们的“答案”是否正确,但对于复仇者来说,这就是他们心灵唯一的依靠。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这位井户柿老师在今天中午的时候遇到火灾去世了,您知道吗?”



“……是的。”



乌羽一直以冰冷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指尖,这个时候嘴角边却露出了一丝极浅的笑意。



“那么我想请问,今天的中午一点左右,您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什么?”



“调查不在场证明吗?”乌羽看向水井山。“您的问题像是警方会问的那种,不过警方根本没来找过我就是了。中午一点的时候我跟平时一样在打工,地点是附近一家便利店。我排的班是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休息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到十一点半的三十分钟,还有下午两点到两点半的三十分钟。”



“看来您的确有不在场证明呢。”



“对吧?您如果到店里去问问,我的同事应该会替我作证的,监控录像大概也拍到了。”



乌羽一脸得意地说。



看样子他对自己的诡计相当有信心。



“如果能对去世的井户柿老师说一句话,您想说什么?”



“没什么,这人我又不大熟,”乌羽这样说着耸了耸肩。“真要让我说的话,自作自受吧。”



“——自作自受?”



“新闻里说了,是因为吸烟不慎引起的火灾,难道不是吗。”



乌羽嘻嘻笑了起来,看样子他没有办法适当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究竟是不是凶手,这个暂且不提,他的精神会不会进一步崩溃,这反而令水井山开始感到不安 。



“非常感谢您告诉我这些,我觉得自己更进一步接近了事件的核心。”



水井山拿起账单站起来。



“能够供您参考就好。”



乌羽低声说。



“啊,对了对了,”水井山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最后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请问您的生日是?”



“生日?八月三十日,怎么了?”



“可以了,非常感谢。”



水井山感到背后投来锐利的视线,她离开了咖啡厅。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半。



虽然收集了不少情报,但还是很难说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犯罪的情况。不知道其他侦探现在怎么样了,也许有人已经解决了事件。



对于水井山来说,事件有没有解决并不重要,她需要的是情报。而她最想知道的是,案犯是经过怎样一番周折才跟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搭上了关系,又是怎样走到实施犯罪这一步的。



就算知道了这些,她觉得自己也不会对他们产生同病相怜的感受,把案犯跟自己作比较不能给他们一道免罪金牌,更不能给他们救赎。然而她仍然对此很感兴趣,也许这也可以称之为学术上的兴趣。



案犯究竟实施了什么样的犯罪?



剩下的时间不多,求知欲却越发高涨。水井山马上拦住一辆从旁边开过的出租车,前往“中世纪西欧拷问器具博物馆”。



她在住宅区下了车,然后步行前往目的地。夜幕下见到的博物馆,它那近代风格的轮廓融化在黑暗中,越发显得阴森。白天一排排停在这里的媒体和警方的车辆现在一辆都不剩,不见半个人影,似乎也没有拉起警戒线。



正中下怀。



水井山从建筑物旁边进去,穿过庭院。这个后院就像是静谧的住宅区内陡然出现的一个空洞,眼前的景色一下子变成了一片充满田园牧歌风情的草原。



然而立在平缓山坡顶上的“铁处女”仍然保持着原样,那座无头的雕像看起来就如同一尊恶魔肖像。水井山再次检查了一番“铁处女”,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新发现。



水井山沿着山坡往下走,观察发生过火灾的组装小屋。这边的警戒线也撤掉了,大概是因为火灾原因已经确定,警方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调查了。



她透过窗口往小屋里面看。发现尸体的时候,窗子是从内侧锁上的,由于是那种普通的月牙锁,只要有一根细绳子之类的东西,利用窗子关上后的一点缝隙,想要从外面把窗子锁上也并非难事,然而她觉得1亿4000万日元不可能花在这种水平的诡计上。



包括被害者在内,组装小屋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足迹。这就意味着,在雪积下来之前,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了。



这一带的降雪从十号晚上开始持续到十一号凌晨,起火是在十一号的下午一点左右。由此,这很有可能是一桩用到了定时点火装置的杀人案。



晚间新闻中说,被害者体内检测出了大量酒精。凶手有可能是给井户柿灌酒或给他注射,令他意识模糊,趁晚上的时候把他放到组装小屋里睡下,在此时把组装小屋变成一间密室。门钥匙是从被害者的口袋里发现的,但从锁孔看来,这只是很普通的弹子锁,准备一把备用钥匙并不困难。



把小屋变成密室的方法本身不重要,甚至只要让它看起来像是密室就可以了,这样的话就能够让人认为这是一场意外或是不慎引起的火灾。



更重要的问题在于,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在一个任意的时间让密室内部起火。



是使用了那种利用电池或时钟实现的机械式点火装置吗?然而现场并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除此之外,遥控装置或是手机之类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道具都没有在现场找到。



起火点推断是枕头附近,这里有个装着烟头和火柴的烟灰缸,警方由此判断是卧床吸烟不慎导致的火灾,毫无疑问火是从这里烧起来的。



凶手为了保证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可以想见当时他别说靠近小屋了,甚至会在相隔很远的地方才对。也就是说,点火装置应该是远距离自动型的。



有可能实现吗?



这是个难题。



但并非毫无头绪。



挑战书上所写的凶器是“铁处女”,也就是说,点火装置一定和那尊无头少女有关系。



水井山在组装小屋门前回过头望向山坡那边,在略微高出视线一点的位置隐约可见“铁处女”的轮廓。再往那边去,能够看到博物馆所在的建筑物。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实施杀人行为的构图就像建筑物的设计图一样,在水井山的脑海中逐渐成形。



没有错。



只可能是这个答案。



然而现在还需要确凿的证据。



水井山从庭院中间横穿而过,走近博物馆,从窗口观察里面的情况。建筑物外墙都是玻璃,因此从外面也能够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况,然而水井山并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



要找的东西应该还在更上面的楼层。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去呢。



水井山把和服的下摆掀起来,从大腿上的皮套里抽出一根铁管。



她双手把铁管高高举起,把面前的玻璃打破。



只要有需要可以不惜说谎或是行使武力,这就是水井山的行事风格。博物馆关闭之后已经过了很久,保安公司的合同也有可能已经到期了,但不管怎么说在她的计划中只用几分钟就可以完事,理应是不用担心受到责罚的。水井山把铁管收回皮套里,潜入冷冰冰的走廊。



昏暗的走廊前方出现了楼梯。



她沿着楼梯往上跑,去往上层。



二楼……不对,应该更高,她一口气爬上了三楼。



她进入三楼的展览室。虽说一整面墙都是玻璃,但由于是晚上,这里几乎是一片漆黑,有一种类似于旧仓库的味道。水井山从胸前抽出笔形手电,四下照了照 。



她眼前忽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水井山差点尖叫出声。



然而仔细一看,那不是人,而是一副供参观的西洋铠甲。



这副全身铠甲像是在中世纪欧洲的战争中使用过的,不知道是真品还是复制品,在陈列台和展示支架的支撑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身穿铠甲站在那里 。水井山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武田鬼屋事件中见到的铠甲武士,这次难道是那玩意儿的西洋版?



窗边整整齐齐排列着五副铠甲,躯干部分的花纹,金属的光泽,手甲和腿甲的形状都各自有些微妙的区别,应该是由于时代和国家各自不同的缘故,共通之处在于都是右手持剑,左手举着银光闪烁的大盾。



他们都面向窗口,看起来就像随时准备迎接从外面袭来的敌人一样。



然而奇妙的是……他们全都没有头盔。



五个无头的骑士。



他们也同样是无头的肖像。



不明 ——雾切响子



由于来到“孪生子能力开发研究所”的人是雾切响子,堤的犯罪计划不得不作出大规模调整。



如果说之前的计划都是以消极防御为前提的,那么今后的计划就要积极向对手发起进攻了,手段卑鄙一些也没关系,只要取得最终胜利就可以了,游戏通关就能得到5亿6100万金额的巨款和全新的人生,值得冒一次险。



雾切响子是个不好对付的对手,但说到底她只是个小鬼,身体很脆弱,跟成年人不能比。堤和雾切乘坐的车在事故中损毁严重,但堤只受了一点轻伤,雾切虽然没有什么外伤,意识却陷入昏迷,人事不省。



把她杀掉——一时间他在感情的驱使下也产生过这样的念头,但他立刻想到这是下下策。就算把她杀了,游戏也还没有结束,自己真正的对手不是雾切响子, 而是五月雨结。



如果是这样,那就应该更有效地利用她。



他想尽可能地避开跟侦探在解开杀人案谜题的战场上正面交锋,挑战书的主旨本来就是虚张声势逼对手自己退出游戏,从侦探选择参加游戏的那一刻开始胜算就很小了,最多也只能拖延一下时间。



那么要如何在跟负责侦探的战斗中取胜呢。



跟当初的主旨一样,让对手退出游戏就好了。



手上正有可以起到这个作用的道具。



雾切响子——把她当做人质去跟负责侦探交涉。



应该可以认为她和五月雨结交情匪浅,如果是为了她,想必对方也会同意交涉的。



是为了救她的性命退出游戏?



还是对她见死不救继续游戏?



五月雨结究竟会如何选择——



堤瞟了一眼睡在后排车座上的雾切,她的手脚都被绳子捆住,身体上也缠了好几层胶带。看样子她意识尚未清醒。



现在的问题在于,在五月雨结发现这件事之前,自己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



安全的地方——



对了,就去那里吧。



那个地方应该会比别处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