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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盗走星座的理由(1 / 2)



你知道总共有多少个星座吗?



正确答案是八十八个。



无论你去查哪本书,都写的是八十八个。



话说,你知道星空之中也存在着像地球的国界线一样的分界线吗?



所划分出的每一个区域之中,都必然存在着一个星座。



这是国际天文联合会于一九三零年划定的。



当时共划定了八十九个区域。



八十九个区域,八十八个星座。



少了星座一个,是吧?



其实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因为我偷走了一个。



1



听到呼唤我回过头,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是夕哥。我一下子便认出了他,他却似乎打量了我许久,以判断我与他久远记忆中的容貌否一致。直到看到我的名牌,他才确定,随即开口问道:



“是……小姬吗?”



我点点头,他随即喜笑颜开。他露出了少年般的笑容,与数年前的夏天相同。



“你在这儿工作啊,我都不知道。”



我们身处医院的候诊室。这里是我们村最大的综合医院,当然也是唯一一所。从六年前开始,我在这儿担任护士。



夕哥拿着手机坐在候诊室的长椅上。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岁,他半袖衬衫下露出的皮肤依旧十分细嫩。他皮肤略黑,身形魁梧,看起来十分健康,不像是医院的常客。



突如其来的重逢令我有些不知所措。上次见面,应该是他回老家参加成人仪式的时候,说起来至少是十年前了。当时我们都没机会交谈,真是好久没和他这样说话了。



“那个……”我寻找着重逢的开场白,大脑却一片空白。“哪里不舒服吗?”



我干脆用职业的问候应急。



“不,是我妈。”夕哥微微摇了摇头,“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我回来看望她,带她来检查,不过,还真没想到小姬在这里上班。”



“我也是。”我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夕哥。”



对话中断,我们俩凝视着对方。我愣了一秒钟,但也可能只是一瞬间,我确定眼前的夕哥并非幻影。他应该是出于怀念,才一直这么看着我吧。



我羞涩地移开视线。



“什么时候回东京?”



“明天就回去。”说罢,他歪着脑袋问:“诶?你怎么知道我在东京?”



“我妈说的。”



“原来如此,也是,咱们原本就是邻居嘛。”他一脸释然地点点头。



“那个……那……我先去忙了?”我假装工作很忙,说道。



我正要离去,他却拉住了我。



“你几点下班?”



“应该七点左右吧……”



“那正好。今晚我想去看看星星,你要不要一起去?”



“星星?”



“你一直在这里生活,所以才觉得星空没什么新鲜的吧?”



“并不会。”我连忙摇了摇头,“我上次仰视夜空,应该是很久之前了。”



“我也是。回到久违的家乡,再次感受到星空的美好。去山里看的话应该会更美。对于平时见不到星星的人而言,这是最棒的景色了。”



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的星空。



不知夕哥是否还记得,那个在银河下哭泣的我。那时我八岁,他十岁。那一晚,夏季大三角和大角星在夜空中闪耀着。无数光辉,历经数万年,终于抵达地球,仿佛连粒子降落的声音都能听到。那些璀璨的星星,他还记得吗?



那年夏天的事,他还记得吗?



那年夏天的事件尚未解决。那个尚未破解的谜团,连同我的罪行一起被封印在珠宝盒。不能被任何人看见。一旦谜团解开,我将失去最宝贵的东西。但是现在,那个漫漫长夏终于要落幕了。



“你要等我下班?”



“当然。”



“太好了,我也有很多话想对夕哥说。”



“对我说?”



“以前的事。”



夕哥一脸困惑地歪着脑袋,他似乎察觉到我内心的想法。



“那我先送我妈回家,待会儿再回来。”



“我在候诊室等你。”



我暂别夕哥,回头去处理工作。



梅雨季节里,不下雨的日子依然很热,连日酷暑使得很多体弱多病的老年人造访医院。我忙得焦头烂额,转眼间已过了七点。我把剩余工作甩给同事后便奔向换衣间,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瞥镜子,我顿时嫌弃起自己的脸。手边也没有化妆用具,实在是无能为力。要是知道能碰上夕哥,怎么说我也要化个妆啊。



我朝候诊室走去,长椅上零星坐着几个候诊的患者,夕哥躲在角落,读着文库本。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我没事,你挺忙的呀。”



“谁叫村子里医院这么少呢。”



“但是这家医院比以前美观了不少嘛,真让我吃惊。重建了吧?我记得过去这家医院就像一栋阴森的疗养院一样。”



我与夕哥离开候诊室,走向玄关。天色渐暗,荧光灯映照着玄关,千篇一律的小竹叶在鞋柜旁并排而列,陈列着七夕的装饰品。现在距离七夕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竹叶上挂着花笺,上面写着孩子们的单纯心愿,字迹十分稚嫩。



“看星星的话,现在夜还不够深。”夕哥透过窗户向外眺望。



“夕哥,去楼顶吗?”



“楼顶?”



“在那里等待暗夜降临。”



“也好呀。”夕哥看了眼手机确认时间,随后又望向停车场。“现在还早。”



我们乘电梯到五层,然后爬楼梯到楼顶。平时,为了防止病人随便上来,楼顶的门是锁着的。今天我借了钥匙。



我、姐姐和夕哥三人,以前经常一起到楼顶来玩儿。医院重建之前,门上只有螺旋式门锁,大家可以任意出入。



我们来到宽广的楼顶平台,晒衣杆上晾着的白色毛巾,正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这阵凉风足以将白天的酷热一扫而光。



围栏之外,夕阳西下,夜幕降临,藏蓝色逐渐浸染天空。



从楼顶向下望,几乎见不到任何照明设施。盎然绿意弥漫在群山之上,夜色正浓,绿色也越来越深,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中。群山的山脊呈现出皮影戏般的剪影,将这个小村子团团围住。深夜的气息从我们看不到的大山深处漫了出来。



夜空中群星闪耀,正上方是最为耀眼的牧夫座大角星,白色的光芒仿佛要渗出夜空。它是夜空中亮度排名第三的星星,东边天际闪耀着天琴座的织女星,今天一整夜,织女都会在银河的彼端驻足。



这是一片仿佛能一眼望到一千光年之外的明朗星空。我们头顶上存在着数亿颗星星,但据说人类肉眼可见的只有三千多颗。今夜,展现在我们头顶之上的星空,是否能见到其中的一半呢?和二十年前相比,这个人烟稀少的村子能看到的星星越来越少了。有人说这是修建发电厂所致,是否真是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令人怀念的星空啊。”夕哥扶着围栏,仰望夜空。“在东京,一颗星星也见不着,也就偶尔能看见金星或者火星。”



“现在有‘我终于回家了’的感觉吗?”



“有了。”



夕哥将原本投向星空的目光移到我身上,微微一笑。



我和夕哥在长凳上并肩而坐。我们面对着南方的处女座。“然后呢,你要说什么?”



“我姐姐的事,你还记得吗?”



“嗯……”他愣了好几秒,点了点头。



“我姐姐是哪年去世的呢?”



“哪年来着,小学时代吧。”



“是整整二十年前。”在医院住院很久后,姐姐撒手人寰。“我姐姐去世之前,说过一句很古怪的话。”



“古怪的话?”



“‘七夕晚上,有星星消失了’。”



“星星消失了?”



“一个星座,在夜空中凭空消失了。”



我说完,夕哥一脸困惑地转头看向我。天色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哪个星座消失了?”



“项饰座。”



我话音刚落,夕哥便想起什么似的,低声惊呼了一声。他好像沉浸在复苏的记忆之中,缄默无语。



“想起来了?”



“嗯,想起来很多事……确有其事。”



“偷走项饰座的,就是夕哥你吧。”



轻柔的晚风吹拂着围栏,发出阵阵声响。我和夕哥一齐抬头,看向声源处。夕哥自嘲似的笑了笑,微微点头。



“对,就是我偷的。”



我姐姐对夕哥用魔法的神秘力量让星星消失坚信不疑,我曾有一段时间也如此坚信。



但与姐姐不同的是,我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我明白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法,现在充斥在我心中的,是对夕哥如何盗走星座的疑问。



二十年间,这个谜一直困扰着我。



“你,究竟是如何让星座在夜空中凭空消失的?”



2



每年春夏两季,项饰座高悬于南方的天空。七个星星呈U字形排列,是个比较小的星座。其中最亮的是贯索四,它的星等是二等。其他几颗都不怎么亮,所以一般都是根据贯索四来定位项饰座。



项饰座也隶属于“托勒密四十八星座”,两千多年前便为人所熟知。当然四十八星座中也包含了人们用于占卜的黄道十二宫。



我这么了解星座,都是受夕哥的影响。



夕哥自幼便对星星了如指掌。我的星象知识基本都来自于他。无论是星座的名字,还是与星星有关的传说,他都不吝赐教。他父亲原本就是个为了研究星星而搬到我们村的业余学者。夕哥对星星如数家珍,应该也受到了他父亲的影响吧。



有件关于项饰座的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一九九零年六月底。



当时姐姐一直在住院,我每天放学后都去医院看她。母亲陪伴在姐姐左右,父亲则因为工作经常不在家,父母认为与其将我一个人留在家,还不如把我也叫到医院来团聚。因此每天我一放学就到医院来。



我总是和夕哥一同前往医院。



夕哥是个比我大两岁的男孩子,住在我家隔壁。虽然我叫他夕哥,我们并不是兄妹。但对我而言,他是个犹如亲哥哥般可靠的人。他觉得让我一个人去医院太危险,便主动承担了护送我的任务。



我享受着在去往医院途中与夕哥闲谈的美好时光。我曾为此故意放慢脚步,以至于很晚才到医院,害得我妈心急如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那段时间能够无限延长。



那天,我照常拉着夕哥的手,朝医院走去。道路的尽头,山的另一头,是一望无际的广阔晴空,充满了夏日气息。



“你长大后想干什么呢?”夕哥转头看向我,问道。



“嗯……不知道。”我干脆利落地回应道。我觉得思考比明天更长远的事太麻烦了。



“夕哥呢?”



“我想当医生。”



“医生呀?”



为什么?——我当时没问出口。不过原因我现在能够了解。夕哥是想当一个能治好我姐姐病的医生。但当时的我只是觉得夕哥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人。



到医院后,护士什么也没问便让我们进了姐姐的病房,我们已然成为医院的熟面孔了。



走廊的木地板就像鬼屋的地板一样,一踩上去就嘎吱作响,地上零零散散的小洞,总给我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感。我走路时总是故意避开,夕哥却毫不在意。



姐姐的病房是一间四人室,她的床在窗边。墙上挂着同学送的千纸鹤,还有写着祝福话语的彩色纸画。床边的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姐姐住院期间读过的书。册数之多,透露着她住院生涯的漫长。



我们抵达病房时,姐姐正在聚精会神地写数学作业,母亲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编织着什么。



“呀,夕君。”注意到我们后,姐姐抬起头。“来得正好,有些题我不太会,你能教教我吗?”



夕哥虽然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却立即走近姐姐的病床。我坐到母亲旁边的椅子上,望着合力解答数学题的二人。姐姐见我无聊,便把我叫过去,我拿出自己的作业本,也在姐姐的桌子上写了起来。



春天,姐姐在东京进行了肾移植手术,一个月后转回村里的医院。手术很成功,姐姐的病情逐渐趋于稳定。只是距离出院还要一段时间。



解决完作业题,夕哥准备回家。



“你每天都送姬子,真是谢谢你呀。”母亲感谢道。



夕哥摇了摇头,表示这没什么。他们俩总是这样。随后夕哥快步走出病房,我每天都目送着夕哥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住在隔壁真是帮了大忙。”



“夕君是班里的优等生,成绩很好。”姐姐骄傲得就像在说自己的事一样。“他跑得很快,足球踢得也不错呢。”



“嘿嘿,真厉害。”



“托他的福,作业终于解决了。”



一提起夕哥,姐姐那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脸上,总会增添几分红润。姐姐一定每天都期待着夕哥的到来。说不定送我来医院也只是夕哥的一个借口,他是为了见姐姐才来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以姐姐为中心运动的,生活步调也是,周围的人们也是。



所以我实在是不喜欢医院。在医院时,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团空气。姐姐身体本就孱弱,所以周围都是些怜恤、勉励的声音。病情加重时,她就更成了重中之重。为了不给她增加心理负担,我们会竭尽全力为她扫除一切障碍。比如,我想去游乐场,父母就会说“麻里又去不了,她会很寂寞吧,你还是忍一忍吧”,让我的计划马上破产。



由于姐姐的存在,我的心愿屡屡碰壁。我当初极力反抗,固执己见。而当我理解了姐姐病得多么重后,终于明白当空气是最好的选择。



要是姐姐能出院,姐姐、我、夕哥三个人一起嬉戏的美好时光又会再度到来。正因为坚信这一点,我无时无刻不希望姐姐快点康复。到现在,我也觉得我的这份心情没有半点虚假。



服药时间到了,我坐回到窗边的椅子上。医生、姐姐与母亲三人谈论着什么。我着实无聊,一下子想到刚刚离开病房的夕哥或许还在医院。于是我没吱声,便溜出病房,朝候诊室走去。候诊室里只有几个略带疲态的老人在看电视,并未发现夕哥的踪影。



我随即跑出医院寻找夕哥。我穿行在停车场车辆之间寻找,不知不觉便走出了医院的管辖区,迷失在小白菜田间的小道上。



想返回医院时,我已经彻底迷路了。我在陌生的道路上徘徊良久,夕阳西下,天色愈发昏暗。



夜幕悄然降临。



接连不断的雨洗涤了空气,星空也变得更加明澈。四周不见路灯,也没有居民家的灯火,夜晚的小路并不幽静,到处都能听见虫子或青蛙的叫声。



我走累了,于是在草丛中抱膝而坐,等待着经过的路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



夜越来越深,我在路旁等了很久,心中愈发惴惴不安,心想该不会就这么死掉吧?



就在此时,他出现了。



头上忽然传来一声招呼,我抬起头。



是夕哥。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那张写满担忧的脸,以及透过他的肩头看到的星空。



“走,回去了。”



我攥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你刚才打算去哪儿?”



我缄默不语,我所追寻的目的地,现在就在我的身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我哭了起来,夕哥温柔地抚慰着我。



“以前告诉过你的星座,还记得吗?”他指向夜空,“那些像项链一样的星星。”



我仰望着那些被泪水浸湿的星星。



“那串星星,其实是一位公主的项饰。”



“公主?”



“以前,这一带打仗的时候。有一位公主将自己家人藏于洞穴的秘密告诉了敌人,因此被视为叛徒而处死了。有人哀怜她,便将她平时佩戴的项饰扔到空中,谁曾想竟然变成了耀眼的星星。”



如此说来,这七颗星星看起来的确很像一条项饰,原来这是公主的项饰啊。



说起公主,我的名字中的“姬”字就是公主的意思,夕哥所讲的“公主的项饰”的故事似乎与自己有缘,因此我又对他增加了几分亲近感。



夕哥应该还记得吧,在回医院的路上,他告诉了我很多陌生星座的名字。为了让我摆脱对夜路的恐惧,他一直让我看向星空。我感受着夕哥手的温度,陶醉于星座的形状,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医院。



不用说,父母勃然大怒。若是夕哥晚来一步,我可能就葬身于秩父的深山中了。



回到医院之后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印象中这件事发生在深夜,但听说实际上是八九点钟。据说抵达医院后,我仍握着夕哥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3



姐姐尚未病入膏肓时,我、姐姐和夕哥三人经常在外面一起玩耍。夕哥的玩伴中,当然也不乏有一些男孩子,但他总是说其他人住得比较远,不方便一起玩,我们姐妹只是碰巧住得近。



夕哥的父母给他买了足球,他踢球时,总是由我来充当他的对手。体弱多病的姐姐则坐在走廊里面带微笑注视着我们。我不服输,又是个调皮好动的孩子,不论是足球还是投接球,由我来当夕哥的对手再合适不过。陪他捉迷藏,和他捉虫子的人也都是我,而不是姐姐。只有在家里玩扑克牌或做游戏时,姐姐才会参与一下。



然而姐姐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们三人相聚嬉戏的机会也随之减少。我们后来只能在去医院探望姐姐时碰上一面,我依然活力四射,只是夕哥再没找我踢过球或是玩投接球。



姐姐过世前的那个夏天,病房成了我们三人唯一的共享空间。夕哥给姐姐补课,帮姐姐跟上进度。我则坐在一旁,写自己的作业。



到了七月,气温上升,万里晴空预示着炎炎夏日即将到来。



正在写作业时,医生和护士进来查房。为了不妨碍他们,我去了别的地方,一个人盯着地板发呆。夕哥那天早就回家了,只剩我孤零零一个人。



护士离去前,塞给了我们两张五彩缤纷的花笺。告诉我们医院的楼顶上会装饰七夕的竹叶。



“牛郎和织女每年一度的相会之日,在花笺上写上你的心愿,挂到竹叶上,你们便能梦想成真。”护士如此说道。



孩子们知道的第一个星座传说,应该就是牛郎织女七夕相会。我对这两颗一年才能见一次面的星星甚是了解。



天琴座的天琴α星就是织女,天鹰座的河鼓二就是牛郎。两颗星隔着银河相望,银河清晰可见时,很多人都会在意这两颗星。



小时候,我真的以为七月七日这两颗星会碰面,但实际上星星是不会移动的。牛郎织女相隔十数光年,就算用光速,一年也见不了一次。



七夕传说中,还有一颗名为天津四的星星。它就是所谓的鹊桥,以上的三颗星星被称为夏季大三角。



就算牛郎织女人尽皆知,知道鹊桥的恐怕没几个人吧。说不定有些人根本都不知道鹊桥的存在,天津四是一颗明亮的恒星,但离地球太远,所以看上去不如天琴α星亮。



归根结底,我就是鹊桥。如果说牛郎是夕哥的话,那织女自然就是我姐姐。“姬”这个字还是形容姐姐更加贴切,反正与我不搭。



七夕又不是鹊桥的节日,就算我在花笺上写下心愿,估计也不会应验。



我注视着刚刚入手的粉红色花笺。



我本来就没什么心愿。



“姬子想写什么?”姐姐凝视着在原地发愣的我,问道。



“这个嘛……”



“来,咱们一起写。”



“不要。”我微微摇头。“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写什么都行呀。”



“那我要写‘希望姐姐在日康复’。”



“那可不行。”姐姐一脸困扰地说,“你得写自己的心愿。”



“我没有心愿。”



“那么,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呢?也可以写写看。”



我试着让想要的东西浮现于脑海之中。要说想要的东西,那并非没有,但我真能弄到手吗?若说真正能得到的,我脑中依然没有任何东西。



“姐姐写的什么?”我瞟了一眼姐姐的花笺,上面写着我看不懂的汉字。



——我想成为一名护士。



由于常年的住院生活,姐姐似乎对护士这个职业颇为憧憬。姐姐说过要是自己能康复,就换做她来帮助那些体弱多病的人。



姐姐与我不同,她是一个用心展望未来的人。



姐姐刚写完愿望,服药时间就到了,母亲开始帮她准备药品。我离开医用餐桌,苦苦思索着该写些什么。



我拿起笔写下了自己的姓氏,然后,我写下了那个不可能达成的心愿。



“姬子,写好了吗?”姐姐伸长了脖子瞟着我的花笺。



“没有。”我把笔一扔,把花笺揉成一团。“我还是不写了吧。”



“好不容易赶上七夕,太可惜了。”姐姐一脸遗憾地说。



这时刚刚下班的父亲赶到病房,我也该回家了。走出病房时,我将刚才揉成一团的花笺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我和夕哥抵达病房时,姐姐正在用折纸制作七夕的装饰品。我和夕哥也上手帮忙。楼顶似乎已经摆上了装饰用的竹叶,姐姐完工后,姐姐与夕哥一齐到楼顶摆饰品。我打起了瞌睡,并没有一同前往。



二人归来时,我已经醒了。产生了被丢弃的感觉,我在病房的角落里郁闷不已。夕哥则与姐姐谈论着今天教室里发生的趣事。



黄昏时分,夕哥独自一人离开了医院。



夕哥刚迈出病房,姐姐就变得无精打采了。作为旁观者的我也心有不忍。对姐姐而言,最有效的药便是陪在她身旁的夕哥。或许姐姐心中最重要的人,既不是我也不是父母,而是夕哥。



这份情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我不得而知。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回想起来,姐姐总是凝望着夕哥。夕哥也是,即使和我踢球时,他也总是很在意姐姐的目光。玩扑克牌时,他总是故意输给姐姐。



就算姐姐能康复如初,我们三人也不可能像过去一样安然相处。我就像天津四一样,孤零零地待在一千光年外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我开始妒忌姐姐。



我也想像姐姐一样卧病在床,这样大家就会珍视我。我曾对“住院”一词怀有憧憬。



背负着不幸的姐姐,在我眼里却是那么的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