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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第21节(1 / 2)





  定柔心中感激,连声说谢谢,她确实有些腹空了,今天跟着这些人装模作样,没怎么吃饱饭。

  嬷嬷一一摆在圆桌上,玉霙亲手递过来竹箸,定柔又说了两句谢正要不客气地下筷,却见那一大碗汤饼浮着一层厚厚的油,又许多精瘦的肉片,“咦”了一声,问是什么。

  玉霙答说:“牛肉,咱们厨房一位婆子卤牛肉非常地道,吃着香,又不腻,十二弟和十三弟很爱吃。”难道在外头没吃过?妹妹过的也太清苦了。

  定柔胸口生了腻,又不好当着人撂筷,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怕是要辜负姐姐了,吾是道家弟子,这牛肉属四大忌,是不得食的。”

  玉霙霎时满面通红,立刻抬手挪开那汤饼,转头吩咐嬷嬷去换一碗鸡丝面来,又回头妹妹连说抱歉,定柔只说无碍,夹了烫干丝和酥鱼吃着,不怎么可口,填饱肚子再说吧。

  玉霙瞧着她那小嘴鼓鼓地动着,吃相并不优雅,嚼东西很快,这是从小教习嬷嬷不允许的,是为粗俗,但眼前这位女孩却能把俗做得很好看,笑起来露出牙,那牙也小巧齐整如纯白瓠籽,反而给脸上增添了几分俏皮,笑靥甜丽静美,当真奇特。

  定柔让晚苏沏了茶给玉霙,便埋头一直吃着,素常也是这样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多讲话,玉霙觉着气氛僵一边叙起了家常。

  定柔知道了原来母亲早已被祖母抬成了“如夫人”,三姨娘邹氏在五姐姐进了宫以后也抬成了如夫人,六姐五年前与人私奔了,惹恼了父亲,将名字剔除了家谱。

  四哥本来定亲的不是尹氏嫂嫂,是支使家的千金,谁料那次去诸暨办公在街上骑马冲撞了一个轿子,害的轿里的人摔了出来,正是尹氏,竟一见倾心了,回来便跪在院子央求父亲退亲,父亲生了气,大骂孽障,本打算家法抽一顿,还是祖母拄着拐杖出来拦住了,并做主了结了亲事,正式下聘迎娶了诸暨尹家的姑娘。

  尹姑娘却不好生养,四哥努力了四年没成果,被母亲逼着纳妾室,四哥抵死不肯,母亲闹了绝食,四哥只好妥协,纳了表姨的女儿,又被母亲以死相逼胁迫着圆了房,这才生了孩儿,如今尹氏嫂嫂好歹怀上了,嫡子可望,不枉母亲四处拜观音,也不枉尹氏一碗碗苦药当饭吃。

  玉霙小啜了一下茶:“妹妹可知,今天父亲责打了二哥,缘他在外头养了一个伶人,还暗结珠胎,爹爹让账房断了二哥的花销,我去瞧了一眼,二哥挨了一顿马鞭,爹爹脸色难看极了。”

  这个所谓二哥定柔依稀记得,那时他已成年,名讳慕容瑞,比大哥小一两岁,如今算来也是早过而立的人了,她记得两位哥哥个头差不多,一前一后来给祖母请安,她在院子里玩毽子,两人出了屋子,大哥迎头一个拳头打在了二哥脸上,掉了颗牙,二哥捂着脸不敢还手,大哥笑骂他小妇养的贱胚,转头大摇大摆走了,二哥对着背影连淬了三口唾沫。

  二哥是二姨娘朱氏所出,朱氏是最早伏侍爹爹的,比太太还早,先前的时候祖母让喝着避子汤,太太进门诞下嫡子,才许停药有了二哥,生产时倒胎位,孩儿一落地便亡故了,爹爹当时去了雁鸣关镇守,没带女眷,也没来得及看最后一眼,祖母这才从通房丫头里抬举了三姨娘邹氏,抚养二哥。府中有传闻说朱姨娘是被太太鸩杀的,二哥在襁褓中也险些遭了毒手,幸而祖母及时赶到。

  母亲进门的时候,爹爹已有了许多庶妾,统称“娘子”,生了四哥才被抬成了姨娘。

  玉霙突然转了话锋:“爹爹今日接了诏谕,上头说,今上要来咱们淮南巡幸,这可是旷世难遇的大事,爹爹要忙了,下令急招各郡守来会议,偏这个时候二哥还往枪头上撞。”

  定柔一头雾水,好奇地问:“今上?是什么?”

  玉霙道:“当今天子啊。”

  定柔想了想:“皇帝?铜板上那个隆兴通宝?”

  这话把玉霙逗笑了:“是了,正是当今的隆兴皇帝,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皇帝。”

  定柔又问:“巡幸的意思是不是说,他要来咱们家做客,这个父亲有什么好忙的,厨房烹烧些好酒好菜招待他,收拾个干净屋子给他住,再带他到四处逛逛景,不就行了。”

  玉霙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呛的直咳嗽,妹妹把天子巡狩当是来走亲戚的!

  定柔记得母亲在书信上说那个大酒窝爱穿红衣服的五姐姐入了宫做妃御,起初不懂什么意思,问了师傅才知道是嫁了皇帝做妾室,还说皇家称天家,尊姓赵氏。这个叫什么隆兴的皇帝当是五姐夫,父亲也是奇怪,女婿来拜访泰山大人有什么好紧张的,于是又问:“五姐姐也回来吧?他们夫妻可有孩儿了?”

  玉霙疑惑:“什么夫妻?”

  定柔答:“皇帝不是咱们五姐夫吗。”

  玉霙惊诧妹妹的脑子怎么净是稀奇古怪,语气略带了严肃:“五姐只是妃妾,怎么敢僭越‘夫妻’二字,妹妹以后可要慎言,这姐夫也不是随意说的,应当敬称‘陛下’,莫叫爹爹责备你。”

  定柔心想,果然妾室地位卑下,连个夫妻都算不上,岂不是只算作个粉黛玩物,真不知五姐怎么想的。

  忽听丫鬟在门口说:“四夫人金安,姑娘还未安置。”

  母亲来了。

  玉霙和定柔慌忙起身,定柔嘴里还嚼着菜,温氏和两个嬷嬷走进来,见到玉霙略微诧异,又瞧见桌子上的菜,笑说:“难为你这姐姐了,静妍和毓娟可没这心思。”

  身后的嬷嬷也端着托盘,呈着一碗香菇鳜鱼籼米羹,定柔见汤黏米糯,不禁食指大动,喜道:“这个好!”拿起勺大吃了一口,籼米滑滑地进了喉咙,鱼汤清香回味,味道极佳,温氏也坐下来,瞧着女儿的表情,心生欣慰:“娘亲手做的,砂锅煲出来的,想着你肯定爱吃。”定柔满足地点点头,朝母亲送去一个感激的微笑,吃了两口忽想起来,忙对玉霙说:“那我便吃不了姐姐的鸡丝面了,还有那碗汤饼,太可惜了,我没有下筷,送去给外头值夜的小厮吧,莫浪费,我师姑说一饮一食皆来之不易。”

  玉霙面上闪过一丝不安,垂眸低头,温氏眼尾余光扫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对定柔说:“你想吃什么以后只管让丫鬟跟娘说,可莫在心里忍着,这是自己家,不兴局促,只要你开心,娘不怕麻烦。”定柔心下一激动,险些要叫出娘来,蹦到嘴边不知怎地又生生咽了回去。玉霙对母亲福了一福回东屋安寝去了,定柔很快吃的见了碗底,肚子吃饱了果然舒服,晚苏端来水漱了口。

  温氏忽然神秘的问她:“姐姐身上那寝衣好看吧?”

  定柔“嗯”了一声,点点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温氏道:“那样式可是宫里娘娘才有的,不过你爹说了只要玉霙有的,你便同例,你们两个都是慕容家的贵人。”

  定柔讶异母亲这话是何意,心底莫名生出一丝不安。“我不爱穿袖子那么大的,不利落,我也不习惯那衣领,坦露的太多了,我这寝衣就很好,你无需给我裁制了。”

  温氏见女儿呵欠连天,只好嘱咐了晚苏两句,也起身回了拢翠院。

  走在檐下回廊,月华如水,对身后一个心腹嬷嬷道:“你也留在探芳院照顾十一罢,几个丫鬟年纪小,心思难免有疏漏,李嬷嬷和保栓家的只有两双眼睛,从明天开始,你一步也不要离开十一,吃的用的仔细留心。”

  嬷嬷问:“夫人是怕有人会害姑娘。”

  温氏轻哼一声,冷然道:“人家习惯了一枝独秀,怎会忍受双葩并蒂!”

  抒思院,慕容康从外头驰马回来已是半夜,身上风尘仆仆,见尹氏斜身倚卧在罗汉塌上,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枕在耳下,两眼熬得红红的,不由心疼:“不是告诉你不要等我么,你现在双着身子,出了差池岂非叫我心疼死。”

  说着扶妻子起来,尹氏拢了拢发,歉然道:“你不回来我心焦,夜路黑,怕你骑马绊了。”

  慕容康爱怜地抚摸着那肚子,眼前一片幻想,尹氏道:“今天公公的样子可真吓人,我从廊下经过,远远看到,那脸色都是铁青的,我请安都没搭理我,二哥身上都抽出血痕了,二嫂也不敢大声哭。”

  慕容康道:“二哥也是碰上倒霉了,爹早知道他养了外室,也没计较,今儿接完诏谕,就像变了个人,命令我立时快马去上饶郡办事,二哥巧不巧偏这时候回来,一身的酒气,身上的脂粉味一里地外都能闻到,就把气撒在了他身上。”

  尹氏问:“我听说当今圣上要来巡幸,公公就是为这事生气的吗?这不是好事吗,不是一直想把七妹妹送入中京,苦于没有由头,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吗。”

  慕容康摸着下巴说:“外头的事情你不懂,咱们是手里握着重兵的藩镇,又被太.祖皇帝赐了旌节,掌着五州十九郡的命脉,自太宗时起,历来被忌惮,变着法的要削剥我们。我也看懂了,跟朝廷这头巨兽打交道,根本不讲规则,背信弃义的,用得着的时候封地拜爵,让你赴汤蹈火,用不着了盘剥支离,张着大口要鲸吞蚕食,爹为了保住家族跟他们斗了几十年,这新皇帝登基没几年,竟敢以万金之躯身入重围腹地,目的不简单,邢家叔父那儿,怕也要生事,咱们夹在当中,简直成了饼馅。”

  尹氏心惊肉跳,低声道:“邢叔父真敢谋反不成,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慕容康叹口气:“说不准,邢叔父近年来的所作所为,三岁小儿都看得出是有野心的,身兼两地司牧,把着武宁军和剑南军,气焰熏天,咱们淮南处在武宁和剑南之间,本就危如累卵,父亲这些年应付的很辛苦,邢叔父现下人在蜀中,估计也要往这儿赶了。皇帝突然唱这么一出,分明逼着我们决断,要么投诚,要么起义,都是提着头颅的事,谁输谁赢难料,慕容家三代同堂,三百多口人,总不能都把脑袋压作了赌注,爹可不心焦吗。”

  尹氏听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你们男人的事情真可怕,动辄攸关生死。”

  慕容康:“政治场即决斗场,稍不留神便是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