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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1 / 2)





  “这个草,左边,左边,对。”少年抱臂垂着眼,“揪下来,盖在伤口上,绕过去,背后打个结。”

  她打好了结,拿牙齿咬断,再次扶着墙站起来,还是一拐一拐地走路,慢吞吞地,一步拆成三步走,头发上全是汗,慢慢地挪过他面前:

  “你直接越过我走便是,等我,你明天早上也走不到。我自己走就是了,慢慢地走,走不到我就死在这里,掉下去也是我的命。”

  “……”

  等她走出十余步,挤出来的眼泪和汗水也滴了一路,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帮你做个轿辇,助你下山,坐过了船,自己走。”

  “谢谢师兄。”她背对着他挑起嘴角。

  带队师兄,才会配入门训剑。

  她自小深谙争抢之道,会掐,会拧,眼如珠石,心如蛇蝎,从早餐的一枚鸡蛋,到贵人赏赐的玉扳指,再到她想要一切的机遇,这种残酷的竞争激发她的血性。

  师兄令她慢慢走,和她脚程保持一致,是为公平,她也应了。

  上了灵符坐的辇,辇便是她的,她驭着辇,加足马力越过前面的人,抢先一步坐了船,往青鹿崖划去。

  她不怕。入门五百余个孩童,留到这一关有两百个,每天有一百多张生面孔在带队师兄面前晃悠,他连她的名字没问,哪能记得这其中有一个人问他借过辇,还时常注意她在哪里?

  水上波光粼粼,她晃着船桨,一人飘着,边划船边怨恨丹东。

  丹东是那个瞎眼老道的名字。

  原本她活得好好的,锦衣玉食供着,印三娘和她娘是故交,说好了卸掉她娘的牌子,以后就换上她的,不留外人,由此可见,掰断两只脚以后的人生,也会吃喝不愁。

  她没有逃离的远大志向,完全是看着他面善才跟他走的。

  也许不是因为面善,是因为他枯瘦冰凉的手拉过她的手,她走得慢,也愿意放慢脚步地等等她。

  下雨天,船从水上过,他挽了挽浪荡的衣袖,弯腰拔下一株芰荷盖在她头顶,还肯让她站在船篷外听雨,她就想要和他走了。

  在船上的时候,她经常幻想未来的生活,也许还是让丹东牵着在小舟上、大船上、大街上、小桥上、漂泊来去,那真是很好。

  但是千辛万苦回了垚山,一进门,她就傻眼了。

  因为同她一样,让丹东领回来的小孩,有五百多个,满院子都是蝗虫似的人。

  五百多个小孩,一天看一个,也要看一年多不重样的。

  衡南怒火滔天,恨不得咬碎银牙。

  这老道怕不是个人贩子!

  都把她骗回来了,却还要“考核”——一关又一关,她穿过了丛林,捱过了猛兽,锯过木头,砍过走尸,走着、爬着、跑着,眼看就要到了。

  挨不过的,就是与师门无缘,要被遣返下山,哪有这样的道理?她来都来了……

  别人都能输,她不能输,输了她就去死。

  她一面恨着丹东,一面加快了摇桨的速度,入夜的江风灌入满是热汗的身体,冷得人牙齿打颤,小船也跟着七扭八歪地抖动。

  后面跟上来的船上,都点着小小的灯火,回头看去,像无数前前后后的萤火虫,静默地游在她身后,她感到了压力,厌烦和燥热。

  做内门,便可住在青鹿崖,青鹿崖,就在前面。

  非得让她抢,那她就抢到手。

  雪白的脚抽出来,脚趾蜷着,踩在甲板上,旁边晾着两只小小的草鞋,带着湿气的江风将草叶吹动,痒痒地拂动她的小腿,她忽然嗅到一股幽微的香气,她分了一缕神,低头看,草叶下的伤口正在缓慢地愈合。

  她忽然想到带队师兄平静的脸。腰间别着一把入门训剑,叠着灵符辇的手指也是这样静默的灵巧。

  这股香气,似乎和他身上的气息相同。

  忽然迎面一道浪头打来,船毫无征兆地一翻,一只手掐住她的脚踝,猛然将她拽入水中。

  冰凉的水淹至后脑,她一张口,先“咕噜噜”地呛了一大口苦涩的冷水,随后水面猛然淹过头顶。眼前一片黑暗。

  第66章 殉(五)修

  衡南被人从沙发上拽起来,世界颠倒,胸口一阵抽痛,她皱着眉呻.吟了一声,奇形怪状的画面散去,眼前事物才逐渐清晰起来。

  盛君殊牵着她的手,安抚地摩挲了一下,热度从他手掌心输出。

  她被挡在盛君殊背后,师兄肩上热气蒸腾,看来已“活动”了一会儿了,几根指骨抓着她的后摆,三毛坠在她羽绒服背后,只怯怯露出一双黑窟窿眼睛。

  还是在派出所的办公室啊。

  衡南低低地咳嗽。

  不知是不是感冒加重,她头重脚轻,脑袋像烧着的干炭,踮起脚越过盛君殊肩膀看过去。

  桌上到处是瘫倒的文件,滚落的滴滴答答向下倒水的茶杯。

  办公室里没人了?

  她看清房间的几个墙角处,有黑气凝成的影子。

  盛君殊放开她,双肩灵火炙热地燃烧着,一刀横砍过去,红光荡开,余晖如转轮波及开,将两个黑影拦腰折断。

  另外三个忽然从三个角落狂奔而来,在中间对撞,像两颗水珠汇集,霎时凝成一个更黑、更阔的影子,转个角度,直冲他们来。

  扑面而来的煞气。

  盛君殊左手持符捏诀,右手握刀,肌肉紧绷,符纸击出,贴在了黑影脑门上。